050510 禮拜二
【滿足】
早上雨還是很大,雷也是。後來發現辦公室側門的玻璃都破了,難道被雷打到?坐在小木屋裡都有點懷疑自己會被擊中,想像著轉瞬間小木屋一片煙火瀰漫的樣子。既而又想起,阿雄曾說過:「芭樂,你不會那麼幸運。」說的也是。
八點一上班,阿雄和雅芳姊帶著我和阿芬到蘭蕨園「確認財產」,及了解管理財產方法。這下我和阿芬都是“有錢人”了,但還是比不上阿雄有錢,他管了近一千公頃的造林地。他一邊說明著注意事項,一邊間續的說明各處摘種的植物及其用意,還得等待一段時間,他們才會長大,這是一個正在進行中的夢想。我很喜歡這樣隨意的聽阿雄講解。他曾說過他好似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可以很快的記住植物的樣貌,下次就可以認得他們。我雖然比不上他,但總覺得他講過的植物,就像M講過的一樣,重新有了生命,想忘也很難。
像今天他介紹了平枝鋪地蜈蚣,葉先端是是尖的,開粉紅花;玉山鋪地蜈蚣,葉先端凹陷,開白花。高山越橘;毛蕊木=※※越橘;栓皮櫟;半夏;※※毛茛;雙葉蘭,都開綠色花;巒大蕨所屬的碗蕨科上有許多毛蟲,阿雄說是葉蜂的幼蟲,牠們連很硬的十大功勞都吃得很開心……。阿雄不知道的都加上※※,其實就算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也不是多麼緊要的事,我知道他認得他們,知道他們的模樣和美麗就夠了。不過就算要跟學員分享這類的觀念,首要你還是必須,先記住名字。才不會讓這樣的觀念變成一種應付不會的藉口。
【緊張】
走路上班時,遇見阿財。他十三號要講梅峰四季。想安撫他的緊張,告訴他說,「我講了兩次耶!」,誰知道這反而讓他更緊張了:「那我不知道我得要講幾次?」
結果這下,他更緊張了。
中午吃飯時,因為吃飯的人忽然變多了,同事彎刀於是拿著登記表,一個一個的對。阿財又第一個被抓到,他忘了勾,卻有去吃飯。這樣真是尷尬的狀況。還好我今天不想去吃飯,沒勾,也沒吃。卻聽說我還是有被叫到名字,難不成我勾了,卻沒去吃?這下連吃飯,都成了件刺激的事情。
【十點】
我就下班了。有一支三天兩夜的隊伍忽然取消,這下我可以放比較長了,決定把明天要放的假期往後延,而今天剩下的時間還是放假。把自己關在場長室裡,告訴他們我需要安靜,然後開著電腦,接續下早上逼出來的一千多字,我得湊出三千字。這讓我覺得自己很可笑,依舊還是被字數限制著,我總寧願先趕出規定範圍內的字數,再來慢慢修改著內容。卻讓自己搞不清楚,我是爲字數而寫、爲自己而寫、爲寫而寫還是只是告訴自己,你該寫,縱使不會上,這還是你的責任?但這樣卻似乎沒有意義。或許也算是,投出一個,渺茫的希望。
事實上,完成時,我還是非常開心的。那種開心,是自己做到了自己答應自己的事,而且一邊哄騙著自己,一邊還是到達了預定目標,感覺真的很痛快!
【悟】
阿雄一邊帶著我們檢視我們的財產,我一邊想著,我究竟有多少時間,能做多少事?一個樹苗室就讓我忙了好久,然後還有一個生態園,一個蘭蕨園。都想做的話,就都只是蜻蜓點水,只能顧到表面。這讓我想到,現下最需要的,似乎不是做事的人。而是影響更多人愛這些東西,讓更多人願意對這些東西好,然後不管誰消失了,誰不在了,都會有人一直一直做下去,實行下去,那才是更值得努力的目標吧!
有時候會嘲笑自己,似乎是這些植物的奴隸。很多人破壞他們,卻也有很多人甘願爲他們做事:澆水、換土、拔草、遮蔭、修剪…..。他們簡直就是一直等在那裡,等待人類的服務。我記得自己之前不喜歡爬山時,有一次爸媽帶我去參加指南宮的健行活動,那樓梯爬到我快哭了。直想說,怎麼會有神經病喜歡爬山?結果我後來卻變成更嚴重的神經病。以前呢!看見人家喜歡照顧花草,實在不懂,那有什麼好玩?但當自己接觸了,才發現其中的樂趣。現在我還會用那般狐疑的眼光觀望的,還有許多許多事。不過我已不再會輕易下定論的認為,其中沒有道理。有道理的,但是我還沒有空去與他相遇。
【淹】
走去蘭蕨園的過程中,四處都淹了水。蘭蕨園內的水池也滿了起來,阿雄說只有這種時候,才能呈現他們當初設想的美。另一處蕨園的入口也淹成了一個水池,我覺得很漂亮,還真希望它別退去。中間棟的一叢五加科的五葉樹蔘,被一群象鼻蟲咬得好慘,上頭滿佈黑色糞粒。不過他們都不想養象鼻蟲,看來只有驅之別院的做法了。
阿雄居然這樣的放了手。我相信這些都是他放不下的,小孩。也許他也一樣,只有固定的時間,卻要做太多太多的事,於是只好捨棄。他也被淹過去了,不過我不知道是什麼。
【三點】
坐秘書的車下山,在郵局寄走那封懸念的掛號,順便想要繳信用卡帳單,不過忘了帶下記錄如何轉帳的紙片,最後還是轉不成了。一瞬間覺得心情很差,因為我想要一次把事情完成。這樣的個性實在不好,畢竟迷糊和健忘總是長相伴隨,縱使我再如何的想要有效率和不浪費時間,最終,也只是一種無謂的迷失罷了。
慢慢的,把壞心情轉走了。我們到埔里酒廠幫LULU的媽媽買酒糟保養皮膚。印象中我只來過這兒一次,也許是上次去塔羅灣溪還是哪兒,學長們曾聚集此地吃冰。不過形貌也已與我古遠的印象不太相似了。因為酒廠五點關門,於是我們趕緊“辦正事”,在展售中心逛了一圈,沒有找到酒糟。詢問了服務台,居然兩個禮拜後才有貨,看來台灣的女性消息都很靈通的樣子。
請秘書吃了冰棒,米糕口味的。我也很喜歡吃,但是今天卻不想吃,因為想起吃冰其實對身體不好。不過秘書說喝咖啡對身體也不好,仔細想想,大概不吃東西對身體最好了。一邊看著遠方剛下過雨的群山,上頭環繞著剛洗過澡的白雲,很美。還有幾棵插著無以數計的雞毛撢子,像糖葫蘆般待價而沽的肯氏南洋杉矗立在遠端,我記得M告訴過我,那葉子雞毛撢子的造型,真的很好認。
無數臺遊覽車上下來了無數個歐吉桑和歐巴桑,湧向、穿越了我們。台灣的旅遊風氣很奇怪,一台台的遊覽車上下來的幾乎都是老人,是不是,他們忙碌了大半輩子,只有年老、佝僂的時候,才願意放自己出來享樂。但那又跟年輕時出去玩的感覺差很多了。我告訴自己,不想那個時候,才放過自己。
這也像梅峰來的主要客群,除了一般的老師、退休人士、鳥會、社大等外,最常的也是一車車的各縣市老鄉親,於是我曾經懷疑,我們的解說,對於大半輩子已經歷了無數事情的他們,有何意義?也許他們只是,一貫的,從遊覽車上下來,上了廁所,而後你陪他們〈還是他們陪你?〉逛了一圈,走路罷了。
一個老人在溼滑的地面摔了好大一跤,老人最不禁摔,看起來似乎沒事。不過秘書說有沒有事,回去才知道。危險似乎無所不在,對於老年。
我們暫時讓自己變成觀光客,於是決定去逛逛那位於二樓似乎很清冷的酒竈隧道及921展區。果然沒有人在裡頭,除了百無聊賴的酒櫃小姐。擺設的一系列都是當時酒廠921的記錄照片,文字方面是簡單的用紙片列印出來,懸著,讓人覺得瀰漫著一股屬於台灣人的隨便。但照片的的確確顯露著真實,那離我一直顯得遙遠的921。祕書談起了他的親身經驗,當時他還是玉山的工務課長,地震時,他沒多大感受,甚至還打算繼續睡。腦袋裡想著:「這裡地震都那麼大了,震央位置可能更危險。」〈當時不知道震央在哪?〉一方面聽到外頭的人在喊著叫大家出去,於是他還是爬了起來打了電話,知道了家人、太太都平安後,他走到同事的宿舍前,感受著其餘的震波,一邊想著等這地震結束後,將有多少的事、現實等待處理、面對。
而921後,許多事是他選擇忘記且不願再想起的。雖然他偶爾仍會被記憶攫住。那段日子的艱苦和煩亂,精神上的詭譎壓力。他沒細述。就算他細述,我大概也了解不及萬一他們當時所面對的痛苦。畢竟他們是親臨者,不似我是旁觀者,真的有差。祕書問我說:「當時你有捐錢嗎?」「我有捐東西。」「那時候有些地方真的是有很急迫性的需要的。」我記得當時我捐了一個很喜歡的棉睡袋,還有一些其他什物。但後來卻很後悔,因為根本不知道有沒有到達誰的手上,真正發生幫助。但聽他這麼說,我發現幫助永遠趕不上需要,但至少,你必須先伸手,管對方接不接?
【黃炫星】
造酒櫃小姐指示,我們走進了酒竈隧道,一長串層層疊起的酒竈,透著微光,頗有味道。沒想到秘書的反應是:「黏得牢不牢?地震時這會不會掉下來?」,果然已是「職業南投人」了。就像早上阿芬告訴我,她早起睡回籠覺時〈她說她很喜歡睡回籠覺〉,夢到了我,和她在一棟大原木房子裡……。「你怎麼知道那是大原木房子?」我質疑。「因為在夢中我有仔細看…..」「職業病。」我不禁大笑,這樣的反應已經成為一種本能了吧。
隧道穿出來,是黃炫星的照片展覽。我知道他,曾寫過一本《台灣的古道》,原始的版本真的很棒,只是後來又出了新版,卻只是新瓶裝舊酒,還有點壞掉那種。後來聽同事說聽過他演講,他本人其實還好。也許這也是某部分台灣學者的悲哀,名實不盡相符。
他拍的照片我看不出好壞,只是觀覽那剎那的美,或思索他想呈現什麼。秘書說可惜的是這一系列並無主題,只是把出去玩或在台灣攝下的一些影像,湊在一起。看見其中一張莫高窟的照片,秘書提到去過那裡,那裡的解說員很強,可以講解的巨細靡遺。但後來他卻覺得,他們好似是背下一大堆又一大堆的資料,再轉述給觀光客罷了。這大概也是一般解說的盲點。。
【監獄】
秘書提到監獄圍牆要讓我負責想種什麼,挖水池的工作則由LULU認領。如果種的不錯的話,他可能會考慮把那很醜的鐵絲網拆掉。這似乎是個很值得一試的挑戰,對於我,還包括了從頭學起的樂趣。不過一切都將很花時間。
我先數了他有幾片圍牆,三十片。單數號確定種小實女貞,雙數號則最好不同,這夠我好好想一想了。。
今天的監獄顯得很美,大概是遠方的山都一片清新,配上藍天,還有滿地舉著白頭順著風的撫觸擺動的蒲公英,如果視界自動把突兀的部分截掉的話,真的很棒,有站在世界中心的感覺。秘書檢視著他的房子是否漏水,在尚可接受的範圍。聽了他講述房子工程所遇到的一些難題,就覺得真的很麻煩的樣子。但如果不經歷這些麻煩,也許當一切完成後,他也就不會擁有太多成就感了。這時候就覺得自己學文學的,一切天馬行空,似乎輕鬆許多,也許也是不肯面對現實。
六點多,秘書把我載到石鈴姊家附近,那家小籠包依舊賣光了,得等個半小時。我走進書店,補充了筆記本和原子筆,這是生活中另一部分的不可或缺。然後晃到響饌牛肉麵店裡,點了一碗酸辣湯餃配著電視吃。不久後,汪汪和惠娟姊姊也來這家吃,不錯吃,不過有加味素。吃飽後,我們都好想睡覺,卻還是邁向了小樹畫室。
【粉彩和色鉛筆】
幾個同學已經等在裡頭。桌上鋪了紫色桌巾,襯了白布,上頭擺著一顆大南瓜,一顆小南瓜,一顆檸檬,一個綠色玻璃杯和一個咖啡壺。可以自由選擇要用色鉛筆或粉彩。其實我比較喜歡用鉛筆,但因為沒用過粉彩,決定逼自己嚐試。
我盯著那紫色桌巾的邊沿延伸到咖啡壺後,忽然的消失了。看向那想像中的遠方,遠方有一條線,有一個點,我想從那裡出發。幾乎每次素描都會出現的那兩顆南瓜,則讓我覺得好像已跟他們很熟很熟了,卻仍無法精確、輕鬆的描摩出他們。
因為我未曾用過粉彩,一畫錯,用乾布擦拭也不易去除跡痕。於是石鈴姊給了我鉛筆先打底。我畫得很慢,一直擦。在排列位置時,一直無法精確的在紙面上構置最貼近的現實。而後來石鈴姊說,並不一定要跟現實一般,我可以自己在紙面上安排最恰當的位置。我喜歡這中間落差的彈性,讓我覺得素描,多了點創作的天馬行空。
今天放的是古典音樂,聽起來很過癮。慢慢的,大家都不再說話,靜靜的沉澱入自己的畫作裡。粉彩塗上去後,第一層還要用手搓,用手貼近著紙面摩挲,像在撫觸著自己的歡喜悲傷,把他們壓進紙面,壓進另一個空間的複製咖啡壺、複製杯子裏……。畫玻璃杯時,我覺得彷彿可以跟那麼杯子對話。所以最後鉛筆素描部份,石鈴姊說我杯子畫得很傳神,也許是因為我們已經先聊過天了吧?
但是粉彩我實在不擅長,顏色配得很差,畫到自己覺得畫不下去以後,起來走動探看同學們的創作。每一張都讓我驚艷,汪汪的很唯美,她畫了今天她送給石鈴姊的金魚草。我最怕同事們當天送花給石鈴姊,通常送什麼,基本上我們那天就是畫什麼。上次畫了星辰花,這次又換金魚草。還好我「唉」出來後,石鈴姊決定放過我們。於是只有汪汪熱情捧場。但那束花真的很美,不過我來不想畫她。另外一個青蛙同事的畫很“精準”,你會覺得那些線條很有力量,但又太過硬了一些,讓你想像他的性格會否有些壓抑?惠娟畫到睡著了,她的時差還沒調過來。不過她的畫,可以算是精細畫,她畫的南瓜,栩栩如生。怎麼大家的畫都很有自己的味道,我的味道就是看起來像小孩子畫的,難道要安慰自己,還保有童心?
離開前,我拿了一份上次去看螢火蟲的日記紙本,給石鈴姊。她說過想看我的文章,不過我還不敢給她看我的新聞台,沒準備好,雖然她並不算是離我很近的人,可是每周都會見面,我害怕被看透,一方面卻很期待她的批評。寫日記,雖然有時蠻痛苦的,但有時候卻是一種奢侈的享受。因為我可以想寫什麼就寫什麼,愛寫什麼就寫什麼。缺點就是,沉浸在這種隨意裡,就會放縱自己停留原地。
石鈴姊則送了我兩件衣服,原來瘦有這樣的好處。
【回程】
十點近十一點,惠娟在後座睡死了。於是陪駕駛汪汪聊天就變成了我的責任。但因為今天爲了趕稿子沒睡午覺,其實我也已近昏迷狀況,第一次的,覺得自己的聲音好遠好遠,連自己都快聽不見了。汪汪發現了,她說因為她說任何事,我都是很制式的回以:「哦」。
她要我可以睡覺,但是,我覺得那樣很沒禮貌,於是還是硬撐著。最後,她居然談起了她曾談過的感情,說完以後,她還說:「要不是因為妳快睡著了,我也不會講這個給妳聽。」讓我覺得自己頗糟糕,還要駕駛講自己的感情事件給我提神。
關於感情,我覺得是這裡其他單身同事未言宣的禁忌。所以,她們不自己提,我也不會去問。汪汪忽然自己講起,還讓我嚇了一跳。結論是,反正我們“現在”單身,那就精采的過完每一天吧!
PS照片為追分忍冬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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