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山北 山‧心情

3,015愛的鼓勵 44訂閱站台

颱風天大放送，之前寫下的失業心情文章。別笑我。

一隻黃金葛慵懶的自五樓懸垂下她的窗前，隨風款擺，每次抬眼，她都會瞧見那黃金葛的自在。有時，她覺得當黃金葛可能還幸福一點。至少，一整天不說話都不覺得悲哀。

她，二十五歲，雖然沒有一年換二十四個工作，倒是每年九月必定面臨失業。也不知道這是她自己造成的，還是她找工作總是特別不順。於是她又開始了“坐家”的生活。坐家即天天坐在家裡，看書，寫文章，上網，從早到晚讓愛樂電台99.7的呢喃成為與他人對話的代替品，看累了睡覺，睡著了就當自己死了，醒來則又得面臨新的一天，失業的一天，覺得自己一無是處的一天。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失業會讓自己有罪惡感。

許是因為她二十五歲了，又許是因為一沒工作就得面臨家人狙擊砲般嘮叨轟炸，於是她乾脆不回家了，成天窩在租賃的的地方，和她的「星期一」──她剛剛狠下心，敗家買來的IBM筆記型電腦，因為是星期一買的，故名──相依為命。

為什麼那麼想要擁有一台筆記型電腦？也許那樣就好像離作家的夢想近了些。雖然這是無稽的想法。所有朋友卻都恭喜她去敗家買了台星期一回來。她自己呢？沒有特別感覺，她只是需要一個可以用手指對話的朋友罷了。因為失業了的她，只想把自己關在淡水的租賃處，一個人，和她的星期一，用文字堆砌她的夢想。

而每天的意義，即代表報紙副刊有新的組合，裡頭可能會有她的文章；郵差送來的信件中，也許有她文章的剪報，或是稿費的通知；收件夾裡可能會有退稿信，「感謝賜稿，尊作不盡合適本版，謹此回覆，並歡迎再來稿」；「親愛的作者：您好，非常感謝投稿本版。很遺憾本版並未留用您所寄來之稿件，特此敬告，並希望能再度接獲您的投稿。謝謝 即祝 大安 W版敬上」；「來稿未留用，謝謝」；「您好：大作經本刊審閱後，因不甚適合，未予留用，特此通知。盼再接再厲，繼續惠賜稿件，謝謝。」……這至少代表有人讀過你的文章，而且費事的按下回復鍵，複製貼上了一封退稿宣言叫你繼續努力；或是充滿鼓勵意味的編輯施捨：「您好，作品送交主編審核中，敬請等待回音，感謝投稿。小編」──有時光是這般的區區數字，就夠她好好咀嚼個半個月，療慰她那老是被拒絕的挫折。天亮；天黑；一本書讀完了，換下一本書；男朋友可能會打電話來，寥寥數語，但證明這世界上至少還有一個人愛她。

她常常會去文化中心“上班”。其實只是在那坐上一整天，讓報紙、文學名著、雜誌、冷氣機的空轉、書架堆砌的霉味、靜寂氛圍裡突竄而出的震天嘎響手機鈴聲，然後一陣慌亂的高跟鞋喀喀喀喀敲擊地面，奪門而出，接續一聲拔尖的「喂~~我在文化中心啦……」怕人家不知道的突兀，不把手機轉成震動的無公民意識裡，安靜寂走的陌生人間，她好像才覺得自己活在現實。

現實啊！現實到底是什麼？一個月三萬塊的薪水？半年一期兩萬多塊的房租；保險費；每個月的水電費、網路費、瓦斯費、電話費、手機費、被壟斷沒品質又貴得要死卻不能不牽的第四台費用；油錢；信用卡帳單；罰單；還有隨時像潮水般進擊的各式慾望伴隨而來的支出……。無休無止，於是她一頭鑽入，文字裡的現實，至少，圖書館裡的書，愛怎麼看，都看不完。頂多付出眼睛酸痛的代價，都比帳單上那些數字有質感一些。

有一天，她卻再也受不了失業時這個整天無所事事，睡到自然死，上網上到手抽筋，筋骨酸痛，噩夢連連，否定自己，悲觀至極，鏡中觀之，集狼狽、憔悴、拉塌、面目可憎於一身的墮落女人。她想，星期一一定受不了她很久了，難怪最近LCD畫面總是閃爍著，而男朋友倒是近一個月未再踏入她的領土。這代表她贏了嗎？證明了失業是件罪大惡極的事？還是代表她該好好振作，開始找工作了。

她努力的找了幾份工作，面試，面試，再面試。有時候她真希望世界上沒有面試這回事，大家眼神相對就可以知曉這個人合不合適？但如果真那麼簡單就好摟！她也就不用把自己裝扮成一隻鴨子，穿著彆扭的衣裙，渾身不對勁的轉了好幾次車，專程來討面試官的提問。然後一次又一次的挫敗而回。

後來，她還是找到了一份工作。大概因為她還年輕吧！失業週期長不過半年。還是因為她念文學系，好像什麼都不會，又好像什麼都可以做？有個朋友就曾經驚呼說：「妳好像什麼工作都能做耶！」自己想想好像也是這樣，她當過泊車小妹、麵包店店員、餐廳櫃台、安親老師、助理…….，不知道四十歲時，三百六十行可以做過一半嗎？

於是她又陷入日赴一日的單調生活裡，老闆開罵、報告沒交、進度落後、臨時加班、難吃便當、下班塞車等一輪復又一輪的輪迴，開始盼望著，下一次失業，在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