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盛寫作私淑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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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時，家裡沒有書櫃，除了課本、參考書，沒有甚麼課外讀物，只有父親的幾本書。記憶中，父親的《荒漠甘泉》是我讀的第一本課外書，長大後才知道那是有關宗教的書籍，而且是他在部隊裡的書，我想應該軍中人手一本吧，我已不記得內容。

　小學學校有一些中國民間故事伊索寓言格林童話之類的童書，一些同學有故事書，我會同他們借閱。那時覺得家中無溫暖，但我在讀故事書時是愉快的，也忘記了不開心的事。

　國中一年級，國文老師從學校圖書館借我一本書《在春風裡》，到現在我仍深深記得這件事情。

　讀高職時在會計師事務所半工半讀，薪水只留下車錢餐費，其餘全交給母親，有了錢，我開始到村子門口對面那家兼賣剉冰麵線的漫畫店租書，看到整牆櫃的書，感到莫名高興，什麼書都租回來看，唯有武俠小說看不懂，不過弟弟妹妹都看得懂，真奇怪。弟妹還小，要聯考，父親當然不准我們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書，我們偷偷去，最後父親生氣地跑去漫畫店責罵老闆，說他不可以租這些書給我們看，我們從此不敢再到這家店租書，但，過一陣子，我就換了較遠的另一家，繼續租書，回家就藏起來。

　那陣子，會計師常派我到台北市重慶南路一段送文件，那條路都是書局，一家挨著一家，每個店都是整牆面的書櫃。我聽說可以在書局裡看書，於是我送了文件以後就進去看書，但身上金錢有限又膽小，我就一本書看個幾頁便轉入另一家店，又因為時間也有限，不能太晚回事務所，翻閱也快。我也去圖書館借閱書籍，上班處附近有一所圖書館，下了班我直接到那裡去，穿梭在書櫃間，慢慢翻閱，然後再借一本書回家，一週一週的，那段時光既寧靜又滿足。看到喜歡的書往往會買下，慢慢有了一些書籍，我開始希望有一個書櫃，幻想半夜有夢書來當枕，於是我買了簡單的三層櫃。

　眷村拆除的時候，我已經從學校畢業就職，跟妹妹租屋合住，除了必要衣物，就只有書。幾次搬遷，也賣掉一些書，後來覺得後悔，就算重新買，書名依舊但不是原來的那一本，沒有初始翻閱的欣喜，因為不是曾經的某年某月某日某書局購買的。

　結婚後，外子見我喜歡買書，於是到五金店裁製米白色的角鋼釘成兩個書櫃，雖然不如書店裡木質的，但是耐用，至現今都完好。通霄的老家中，有一個檜木菜櫥，兩門綠色紗窗，還有玻璃繪著水果，那是大嫂的嫁妝，那屋已無人居住，菜櫥閒置多年，我想望那廚櫃也多年，曾跟大嫂說，如果菜櫥沒有用處，請留給我，我可以保管。去年，終於，大嫂把菜櫥送給我，我把它清洗乾淨搬上台北，當日我整理書本擺放進去，我打開廚櫃門竟彷彿聞到檜木香，內心真希望大嫂永遠不會收回去。

　要閱讀的書還排列等待我，但逛進書局抑或是瀏覽網路書店時，總是這本那本都想要買，最近取書閱讀，看著大小不一的書櫃，我發現，也許我並不那麼看重書櫃，而是從以前到現在我其實要的是那整面牆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