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獨行的摩托車
車子，我的小紅，被送廠維修，還記的上次卡在路邊的景況，這次，可早早的把他送到
醫院裡，避免上次卡在交流道旁，顯眼又無奈阿。
晚上騎著另外一台小紅，他是阿公走前最後一台摩托車，五十西西的的菜籃小紅，現在
成為媽媽買菜逛逛的工具，偶爾阿媽到家裡來時媽媽會比著他說：「阿爸的摩托車現在在
這裡很乾淨」。阿媽接口說：「你阿爸這台車在這裡比較好命，不用曬太陽也不用吹風」
一瞥那停在地下一樓的機車小紅，他端好的停在那，就像祖父之于這個家庭的每個分子
一樣，記憶，停在那一天，就停格ㄌ。轉也轉不動，使盡吃奶力，用盡各種方法，甚至
願意跟浮士徳交易，但是，浮士德始終沒有來找我，就是停了，這是第一次體會到什麼
是無奈，無奈就是要用這樣的心情與沉重去寫去描一描，才會真切的。
今晚停在紅綠燈前突然熄火了，只好停在路邊踩起發動，抬頭看到這晴朗的夜晚，小時
候都是老的載小的，從坐野狼125型的機車油箱手握著後照鏡到長大坐在後面，我記得，
隨著長大……最後一次我們相乘一台摩托車就是這小紅，跟他說我來載你，他把車子發
動後不甚甘願的讓給我，我們兩個人騎著這台車到哪去我也忘了，不過我載著他的那特
別感覺一閃而過，沒有什麼念頭，現在想起來，給他載了一輩子，還好，有載他一程，
短短的，也好，有，總比沒有好，還好呼！
今晚，一個人乘著它，在紅綠燈旁點火上路，就像他小時候熄火時做的是一樣，不過，
這次我自己來，終有一天，有那麼的一天我要自己來，自己來處理自己的事情，沒有寄
望的眼神與請求，在路口，誰認識誰呢？
# 上帝長的什麼樣子ㄌ？
信仰虔誠的人天天信上帝，日日拜上帝，以前很羨慕他們這些人，因為有寄託，人就不
會想太多，不會想太多日子就會滿足，那我的ㄌ，我的上帝何在ㄌ，羨慕別人滿足喜悅
的同時也不禁問問自己，這是人之常情沒有大道理的，滿兩年前的今日，祖父在我們家
的記憶中停格了，在一個意外無限次方的訝異裡，住進醫院中，不可預期的可預期中就
這樣的停止了，看著生理監視器規律的起伏中它緩緩的，慢慢的停下來，就是一條直線，
一個人，只有我，站在那，看著它變成直線，然後祖父就停下來了. 當時, 我真是
替他鬆口氣，阿，脫離苦海了，走之前沒有留給我任何的交代，離開世界的前一
天，握著他的手他有皺皺眉頭留下一些眼淚，我知道時間快到了，幫他把頭髮剪一
些下來，把他的指甲修一修，用兩個盒子留起來，船要開了，終究我是知道無能為
力的，一直到現在還是羨慕，忌妒那些家屬，也包含我的家人，誰能夠在那時那刻
分享些餘「了解」的無奈和痛苦呢；真的，不知道，跟不了解是種幸福，知道「真
相」很痛苦的，阿媽每次探病時站在旁邊，講一講，他就好像得到了安慰。 比阿
公得到更好的「治療」與慰藉，逐漸的，直到他可以理解，可以接受她的伴離開
時，祂才離開；不過，阿媽不知道他每次走進來時那個「醫生」跟護士小姐們可是
花費一番功夫才整理好。 誰說真相一定要人知道，就是要瞞她一輩子，直到有
天，她的老伴跟他無意間聊起時，那時這些都不重要了。
滿兩週年，尋求信仰得以寧靜的過程中我輪廓出上帝的樣子，就是我的祖父，阿公容顏
如上帝面貌，這是我可以得到的領會與得到，為何什麼上帝如阿公，不是因為他畫話出
一個人的童年，一個人的人格養成與鍛鍊，還有他的知覺感性催化劑。阿公與上帝，可
以從歷史諸多的歌頌與人性洗鍊知道上帝的偉大與值得歌頌；那阿公ㄌ，從個人的知覺
出發，怎可能就是他對我好，架構童年的建築師，就這樣的上帝如阿公，怎會這麼的膚
淺與自私ㄌ，這怎麼可能ㄋ，沒有資格，去把上帝往下比，但憑跟阿公的私交與情誼，
豈可能做壞他一生沒錢無權無勢受人冷暖但僅有的小人物人格矜持呢？ 怎麼可能，他是
我的老大ㄌ！
# 這樣的大體老師
醫師求學的必經之路就是在大體老師身上學習到，窺探到造物主的奧妙後，總會有段不
長不短的時間，在長者的帶領下默默的面對大體老師，一語不發的與大體老師對話，感
謝他，謝謝他的教導與付出，沒有他，這些知識終只是書本上的路標，沒有感受力，沒
有尋尋覓覓又何來深刻ㄌ，透過大體老師，可以體會，可以深究，走錯路時那「埃阿」
的心情只有大體老師可以給我們這行。
就是有這樣的一堂時間，鬧轟轟的百多人靜默的面對大體老師形成一股巨大的深沉與肅
穆，這是學生時代之餘大體老師的經驗。
沒有想到，走入外科醫師行列的第一個月，還有堂大體老師的課要上，這堂課沒有期末
考，沒有下課鈴聲，到現在還在上這堂課，阿公因意外疾病成為我當正式醫師的大體老
師，阿公耶，要怎麼想像ㄌ，我無法想像，沒有想像的就上陣，每天拖著加護病房小姐
陪我換三次藥，不知甘苦的擁有了要看傷口的多點細心與經驗，看了看，兩年多來也沒
有比換過祂的更糟糕，從兩週前的傷口看到兩週後花花綠綠的味道，沒有臭味，只有木
然，沒有感覺了，有幾隻PUMPS也忘了，親手一隻隻的的關掉，那個七月天的某個早
上，意識到，也理解到，用所有的知識與殘餘在脊椎的一點理性，意識到會停格在這次
的事件中，在我經手的這次事件裡，一隻隻，關掉了，沒有人阻擋也沒有勸阻，我做我
該做的，也做我不該做的，憑我跟祂的交情，這些是不該我做的，不忍不捨，還是想要
目送，還是做我不該做的，兩週祂期滿，最後的往生過程，沒有家人來的及，有人問我
要不要等？ 「算了，不要讓死人等活人」跟兩個護士媽媽完成了往生該有的禮節，總算
完成了，在這樣的過程中完成了當初回來的「願望」，心情真是木然，命定，是條人跡稀
少的路……。
# 人跡稀少的路
每個醫師都有第一次病患往生的經驗，當然苦主也會有，不過第一個就是自己的大體老
師，阿，人跡真稀少，一個人靜靜時，會想，這樣的過程是要對的起誰ㄌ？為何是我？
沒有人該承受，但被挑上了，就要走下去；祖父如上帝，怎能不敬天愛人，祖父走後的
一年半，那個夜裡在旅館中，與世隔絕，想想那不可思議的一幕，醫師不是要敬天愛人，
但那一幕違反了我們的醫療ABC，在旅館中靜靜的一夜，想起了我的大體老師知交，想
了想，還是要做自己，是醫師不是軍人阿，是醫師阿，祖父這樣告訴我，所以，做自己
最好。
顛駊之後的一夜，可以平靜的在路口踩的摩托車小紅，自得且對的起祂所教我的小宇宙，
大體老師說著：「歷史越到後面越知道這樣才是對的」敬天愛人應是這樣，而不是禁閉式
的「擺平」，掩耳盜鈴的以為小聰明，偏偏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扮演的是怎樣角色與貨色。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