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回到12年前的某一天........
這一天中午12點多,第一銀行的李高專一如往常忙完了早上的公文及一些事情後,
便收拾東西然後跟一些同仁用餐去了.
來到了餐廳用餐,大家邊用餐邊高談闊論,好不熱鬧,不過,今的李高專卻有些不對勁
一反過去的活潑熱情,反而變得異常安靜,連飯也吃得慢吞吞的.
此時,坐他左前方的陳襄理覺得他似乎不太對勁,就問他說:"李兄,你今天怎麼了?"
李高專強顏歡笑的說:"沒什麼啦"
陳襄接下來說:"李兄啊,我們都共事那麼久了,你平常都不是這樣的,
如果你有發生什麼事,儘管告訴我,說不定我能幫得上一些忙."
李高專禁不過陳襄的追問,只好將最近苦惱的事一五一十說給他聽.
他說:"我24歲進一銀服務,今年已經41歲了,服務了17年,剛考進銀行,我高興得跟
什麼一樣,一來工作穩,二來待遇也好起薪高啊.進來後開始也確實如此,
只是,17年過去了,我才爬到高專,因為公司升遷除了看績效外,還看年齡跟工作年資
上面的人不退休,我就算能把業績帶起來,升遷也會受限.我的同學啊,過去都很羨慕
我在銀行服務,因為薪水及待遇比他們高不少,可現在呢,一堆都嘛已經在其他公司做到經理,協理,甚至變老闆了.反而我只有高專,年收入反倒比我高出不少."
"不過好在說,從過去到現在真的很穩定,至少比較不用擔心收入不穩及裁員隱憂.
而且,還有優惠行存等很多福利,這些都是其他行業沒有的.只是啊,我養兩個小孩
一個女兒一個兒子,大女兒已10歲,小兒子已8歲,他們都讀國小,現在社會愈來愈競爭,我為了讓他們不輸在起跑點上,還特地花大錢把他們送到一所私立貴族學校.
光學費就不知多少了,而且還讓他們去學才藝.現在還不打緊,之後國中,高中,
大學甚至研究所,都是會有蠻大的開銷.如果我的小孩將來還要出國遊學,那更不止.
也不知道我的小孩未來能不能孝順我,能不能順利在社會上立足啊.
況且我也不可能養他們一輩子,遲早要退休的啊,也不知我跟我老婆退休生活如何過
雖然我目前收入暫時ok,我老婆也有份一個月30000多的工作,我們省吃儉用,
好不容易去年才將房貸給還完,現在又要面臨小孩及自己未來的問題.
不像你,只生一個兒子,而且小孩都已經讀到清大了."
說到這,李高專忍不住皺了眉頭.
這時陳襄理便說:"其實啊,我剛開始生兒子時,壓力也不會比你小,因為當時收入少
加上這小孩小時候常生病,可花了我不少錢呢.還好後來身體狀況還不錯,
國中以後進入叛逆期時也讓我傷透腦筋,不過還好他叛逆歸叛逆,自己還算懂事.
也很聰明,後來還考上清大.李兄,很多事想開點,船到橋頭自然直吧."
李高專想說:"也對啦".心裡才舒坦了不少.
過了幾天,陳襄理興奮的跟李高專說:"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他是萬通銀行的蔡經理."
李高專不疑有他就去了,到了約定地點後,蔡經理自我介紹完後,便伸出手來,
跟李高專用力握手,連忙道說:"你好你好,感謝您抽空過來跟我碰面喝茶啊."
李高專也說:"我也是"
然後蔡經理便跟兩人開始邊喝起茶邊聊天,聊聊大伙們的生活及工作近況,
得知李高專這陣子一直為了家裡及未來的事緊縮眉頭時,蔡經理便哈哈大笑說:
"基本上啦,國營銀行都是如此,工作雖穩,待遇還算OK,該有的都會有,但是.
升官是很制式的,管你能力好不好,反正誰比較老,誰年齡呆的久,誰就能升官.
再說,國營事業民營化是未來趨勢,當有一天萬一被民營化時,
你能保證還這麼穩嗎?而且啊,國營銀行的各項獎金及調薪也都很死很固定,
不像我現在呆的這家,老闆可大方了."
"過去我也是官股銀行出身,後來幹到襄理,當萬通的高層要挖我過去時,我毫不考慮
就去了,而且一去就把我拉到經理,整整高了一截,薪水呢,因我是被挖的,所以給我
特別多,加上優惠行存比照公營行庫13%,重點是,銀行新成立沒多久,去年雖然賺不多,但年終發放的可大方了,比我過去的那家銀行好太多了,如果未來獲利更高的話
那更是不得了了,而且金融業會一直成為主流,銀行也算是個金飯碗,未來只會更好.
"說到這,蔡經理臉上可說是滿面春風,接下來又說:"如果能多個好伙伴來打拼那該多好,我覺得我們聊得蠻投機的,加上說,你們兩個能力又不錯,銀行最近也在挖人,只要被挖角,官階都會升一級,比方說你是襄理,來到這就變經理,你是高專,來到這就變襄理,而且啊,升遷較易,只要你表現好,三節跟年終呢,當然更不在話下,你們說好不好?"那兩人心想,我在一銀工作那麼久了,且也那麼穩定了,未來還有退休金要領,現在有家新銀行來挖我,開出的條件好得不得了,但這麼做划算嗎?
於是他們兩個就說:"不然這樣吧,請先讓我們考慮清楚一下,之後再給您個答覆"
蔡經理也說:"OK",然後互道再見後各自返家.
對李高專來說,這麼優厚的條件,是他過去難以想像的,雖說放棄一家老行庫,跳槽到
一家新銀行,確實有些冒險,但是一想起家庭支出及未來規劃,他也不免有些心動了.
他將這事跟太太商量,太太是堅持反對說什麼也不願同意,畢竟在一銀都工作那麼久了,收入雖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何況一銀算是一家工作十分穩定的行庫,就算被民營化,只要政府不要將官股全數出脫,政府都有主導權,至少你也不會說被裁就被裁.
因此,李高專也陷入了進退兩難的難題.
幾天後的一個中午休息時間,陳襄高興的跑來跟李高專說:"李兄,我已經決定了,我要到萬通銀行."李高專也嚇了一跳,說:"陳襄,你怎麼那麼快就下了決定啊?"
他說:"我有估算過,我到了萬通,未來錢賺的絕對比呆在這裡多,你想想看,去到那
他們以經理來聘我,而且獎金及升遷管道更透明化,公司如果持續成長,收入只會更好而不會更壞,那不是很好嗎?雖然我也面臨退休金的問題,但就如同蔡經理說的,
世事難料啊,不知到時會不會公司被賣了我退休金也沒了呢?李兄,我覺得你也應該來萬通拼看看,你想嘛,你目前有經濟方面的壓力,一銀沒辦法提供您滿意的報酬,
你是不是更該來萬通啊?別忘了,你如果來就叫李襄理,而不是李高專了喔"
李高專猶豫了一下,說:"我也有些心動了,不過我得先想辦法過我老婆那關才行."
於是李高專回家後,告訴妻子說由於萬通高薪挖角他與他同事.他要跳槽到萬通銀行的事.
他的妻子一聽,當場傻眼,大罵他呆子,說什麼一銀做的好好的為何要離開,
就算萬通錢多待遇好,壓力可能也大,不該貪圖一時的小利,而因小失大.
可李高專心意已決,妻子的勸誡那聽得進去,兩人並因此大吵一架,
還驚動鄰居來幫忙和解.最後,妻子規勸無效,他還是跳槽到萬通了.
到了萬通銀行,李高專一下變成了李襄理,陳襄理也變成了陳經理.
因為是新成立的銀行,急需擴大業務,加上民營銀行不比官股銀行來得輕鬆,
所以加班簡直有如家常便飯,讓在過去一銀呆習慣的李高專.
過了一段時間後大呼吃不消,不過由於底薪比一銀高出不少,因此他仍然甘之如飴,妻子雖然剛開始對於他常常加班到9點以後,休假日有時還要到公司迭有怨言,但是後來看到丈夫的薪水單後,也就不好意思說什麼了,反而還覺得說,他來到萬通可能是正確的選擇.
很快的,一年過去了,來萬通後的第一個新年即將來到.
公司舉辦尾牙前公布了該年的年終獎金發放模式及明年調薪幅度,一聽到去年獲利創新高,今年確定年終有N個月,以及下一年度確定大幅加薪後,李高專.不.是李襄理,簡直樂歪了,回到家後,特地跟妻子分享這個喜悅.
妻子終於露出了滿足的笑容,這是從他離開一銀後從未見到的.
他開心的對著她說,星期日我們全家一起去一家高級餐廳吃牛排OK.
妻子跟小孩們異口同聲高興的說:"好"
到了餐廳就坐,開始大快躲頤,妻子對他說:"當初我不該為了你跳槽的事與你差點大鬧家庭革命,你的決定是對的,如果你還是呆在一銀,可能永遠是那種待遇,這裡雖然辛苦,但待遇也好,老公,我永遠支持你.""我愛我們家每一個人"李襄理緊抱著她,還在她臉上親吻.兩人露出了甜蜜的笑容,彷彿一切都是那麼美好般似的.
可惜的是,這段美好的時光並沒有維持太久.
亞洲金融風暴,一發不可收拾,從東南亞開始無聲無息的展開,一路往東北亞漫延.
台灣雖然經濟體質好,但也不免受到創傷.
於是,股票開始大跌,企業一家接一家倒閉,銀行也因此受到波及,而獲利大減.
接下來又是921大地震,以及科技泡沫破裂等等,都重創了各個產業.當然也包括金融業
特別是剛開始起步的新銀行,由於根基較差,受創也相對較重,民營公司畢竟不是國營,景氣不佳還可以加薪及獲得保障的年終獎金,萬通銀行開始不再加薪,三節及年終更是大幅縮水,員工優惠利率呢,更不用說,因為利率一直往下調,早就沒有13%了.
大概只剩一半吧.而且因為各家銀行拼命競爭,存放款利差逐漸微利化.
銀行還加重員工的工作量,要每個員工都要推多少張信用卡.以及連動債和基金.
這些也都會納入公司的考績評分中,會影響未來升官以及年終等的發放.
於是李襄理開始抱怨起公司,開始懷念起過去在一銀,雖然錢還好,但年年加薪,
以及沒什麼業績壓力的時光.他算是老人家,對於金融商品根本就一竅不通.
加上他也不善於交際,人脈有限,銷售商品簡直難上加難.
不過話說回來,銀行虧損,沒減薪裁員已經很不錯了,總不能要求說虧損還要像過去那種好福利吧.只是一想想他常常帶不進金融商品的業績,上面的人臉色也愈來愈難看.妻子更是愈來愈不諒解他,常常數落他的不是,讓他愈來愈沒有臉在妻小面前見人.
如果你認為故事只演到這,那你就錯了,更悲慘的還在後頭,若干年後,萬通董事會
居然通過,與中國信託合併,這簡直就是一個晴天霹靂,李襄理萬萬沒想到,
當初蔡經理為了找他來,說了多少好聽的話,最後居然是這種結果,雖說中國信託
信誓旦旦的說,不會裁減任何一個萬通員工,但萬通上下的員工都知道中國信託高層的嘴臉,無不戰戰兢兢,部分老員工便選擇了優退方案,過去一起跳來萬通的陳經理就是一個,他決定告老還鄉,反正小孩也開始賺錢且成家了,自己錢也賺夠了,
夠他逍遙自在了.可惜李襄理不是,他的兩個小孩都在讀大學,而且都是私立的,
未來還要讀研究所,萬一他飯碗沒了,他該怎麼辦?他當然不能選擇優退啊,
因為他還要賺錢,不是嗎?後來,中國信託併了萬通後,果然沒有裁任何一個員工,
而是用更狠的手段,把員工降薪調到不適任的單位,待員工撐不下去自己提辭呈時,
公司退休金及資遣費一毛也不用付,因為是自願離職的.
不然就是把你調業務單位,業績做不起來就會被公司趕走.
很不幸的,李襄理就被安排到業務單位,而且連頭銜都被拔了,他現在只不過是一般業務,底薪一下子降到剩三萬,但是,他瞞著家人,說自己仍是襄理,過得也還正常,
因他真的不敢想像,被他的老婆跟小孩知道他現在的狀況,她們會有怎麼樣的反應.
過了幾個月後的某一天,他被公司上面的人召見,告訴他一個"大事",
那就是,他被公司給"火"了,天那,居然是這種下場.他真的不敢相信,
寧願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個夢罷了,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50幾歲了,
要再找份工作何其困難啊,加上小孩的學費,家庭生活費支出,真不知該怎麼辦?
這天,他還是一如往常,到了附近的公園晃一晃到了下班時間後,才回到家.
接下來幾天,他依然穿帶整齊,早上固定時間離開家,然後到淡水河邊的河濱公園走走晃晃一整天,傍晚才回家,目的就是不讓家人知道他已經失業的消息.
直到有一天,妻子發現不對勁,去了中國信託一趟,方知他已經失業,這幾天只是怕被
知道,才故意早上西裝筆挺出門,傍晚回家,以掩人耳目.
於是,回到家後,妻子氣不過,先是給了他一個大巴掌,然後躲進房間裡哭著說:
"我不想活了"他雖然勸她別難過,事實都發生了會勇於面對,但妻子只說:"
你為什麼要這樣?當初如果你不要離開一銀,我們也不會這麼慘."
只是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過去在萬通一度風風光光的李襄理,這時也不知該怎麼辦?
家裡的生活費,小孩的學費,難道就不用付了嗎?加上妻子不諒解,隔天一大早,
他趁著家人尚未起床時,又走到熟悉的河邊,這時的他已萬念俱灰,準備要跳河輕生,
一走了之,但他終究沒有跳下去.因為他是個責任感重的男人,他不能說走就走,
但是,他真的不知道,下一步到底該怎麼辦?
或許這就是銀行員的悲哀吧,當一個光鮮亮麗的金飯碗變成徒有外表但易碎的玻璃碗時,像李襄理這樣境域的人,不知會有多少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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