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注意他，是在他搬到這附近以後。
那時，我總是站在馬路邊，偷眼覷著站在我身旁，穿著高中制服的女學生手上拿的單字卡，聽著她嘴裡喃喃自語，直到公車來到。
還記得那是相當燠熱的一天。才早上七八點，陽光的熱力就足以讓皮膚發紅發燙。我聽到腳步聲，轉頭一看，他緩步跺了過來，站在女學生習慣站的位子，頓時，我有些不適應。
他的皮膚很白，像從出生到現在沒看過太陽似的；年紀……唔，約莫十七、八吧，毛頭小子一個；身子骨瘦瘦弱弱的，看起來營養不良。說實話，我並不討厭他，只是「評價」一個新來的面孔，是我站在這裡閒來無聊時，殺時間用的。我對他算好了，我記憶中還有更不留情面的分數呢！
他似乎也和女學生一樣，搭公車上下學。從他的制服看起來，應該是在車程二十分鐘後的那一所職業學校下的車。
他出現兩三天後，我終於聽到了他的聲音。
「嗨，妳好。」
介於變聲與尚未變聲完全間，說難聽倒也沒到不堪入耳的程度，一種講話聲調太高就會「ㄅㄧ ㄘㄟ」的危險境界。
「我的朋友都叫我白白，我都在站尾前就下車了，所以都坐在滿前面的，一直沒機會跟妳說話。妳應該是省女的學生吧？」
他亮出燦爛得可比太陽的笑容，魅惑著眼前一臉警戒的女學生。
女學生躊躇地回著他的話，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攀談了起來。
啊，青春啊……
在我感嘆完不久，一件發生在我身上的事，讓我氣得全身發抖。
晚上七點多，大家都在家裡吃飯、看電視，尤其是這種住宅區，路上幾乎沒人在走動。
我站在老地方，看著天上的星星。
據說，星星是死去的靈魂變成的。我不知道，我也沒有足夠的知識能去證實對或不對，對我來說，能在這光害嚴重的區塊看到流星我就要歡呼了，星星怎麼來的就我而言一點也不重要。
「嘿，我們就刻字在她身上吧！」
一個興奮的聲音嚇著了我，讓我驚懼的卻是那聲音裡殘虐的成分……
「好啊好啊，好久沒這麼做了說。」
說你個大頭！我想逃，卻無法動彈……
眼睜睜地看著其中一人拿出美工刀，姆指推著刀柄上的卡榫，「喀喀喀」地將鋒利的刀片一進一出地推著。
我眼框蓄滿了眼淚，卻掉不出來；嘴唇不自覺地顫抖，卻喊不出聲音……
「喂，你們在幹什麼！」
那個因為高八度的key而差點「ㄅㄧ ㄘㄟ」的喝斥阻止了眼前一夥不良少年的行動。
「別這麼過份，她好端端的站在這裡，又沒惹到你們。」他盯著他們手上的美工刀。
「關你什麼事！恁爸要幹嘛就幹嘛，小白臉閃邊去！」
「大ㄟ，條伯來了！」跟在旁邊的豆花臉眼尖看到身後例行巡邏的警車，趕忙通風報信。
「幹！下次給我看到就不是這樣就算了！」
不到五秒，一群人就閃得只剩剛才的煙味還留在原地。
「妳沒事吧？」他伸手要觸摸我，想以此確定我是否安好。
「天啊，你真不怕死，竟敢跟他們對軋！」
我發誓，我沒講話。
向音源看過去，才發現一個娉婷的人影由暗處走出來。
是女學生！
他將停留在半空中的手縮了回來。「這事本來就不對，而且妳又在現場，我怕弄不好妳就被連累了，當然得趕緊把他們趕走。」
「以後別這樣了，我會擔心。」女學生沒騙人，真的是一臉的憂慮。
「沒有以後了。」他撫上女學生的面頰。「以後我們約在人多的地方，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嗯！」
目送他們離去，我不禁開始幻想，如果他的手撫上的是我，那會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這一天晚上，我又看見那女學生了。
真是！學不乖嗎？就算家住這附近，但也不好這麼晚還出門溜達。
女學生的神情好像不太對，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
怎麼了？就算近日天氣陰霾，舉目不見太陽，也沒那麼灰暗吧。
就在她恍恍惚惚地走了一小段路後，迎面而來的一陣嘻鬧聲讓她拉起了低垂的螓首。
「大ㄟ，是個美眉耶！」
「小美眉，這麼晚妳怎麼還在外面？在等哥哥嗎？」
猥褻的眼神將女學生全身上下掃過一遍。
這些敗類！
其中一個米粉頭走到她的後面，伸手便勒住她的勃子，從後面湊上來的臉硬是貼靠在女學生的泫然欲泣的面容上，她痛苦地低吟。
「放……」幾乎不成聲地開口哀求。
「什麼？大聲一點！哥哥聽不到啦！」米粉頭再一次將手臂圈緊，女學生隨著他的動作再一次吸氣。
「放……開我……我……」女學生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嘴唇卻慘白得嚇人。
「喂，輕一點，別玩死人了。」同行者也有人注意到不對，出聲提醒。
「安啦！敢在這時候出來，擺明了就是來找哥哥我的嘛！」米粉頭再次收緊了手臂，另隻手也環上女學生的腰際，重施故技。
「呃……」女學生的面色已從潮紅轉為壞血般的暗紅，嘴唇也由白色轉為紫色。
「喂，她好像有問題。」
「不是吧，才這麼一下下就受不了，那是沒辦法在給我們樂子的！」人性中殘虐的一面，藉著眼前女學生的受虐景象，刺激著他的視網膜，鼓動他體內的嗜血因子。
漸漸，女學生脫失了力氣，掙扎的雙腿也不再前後擺動。
「大ㄟ，她……」
米粉頭終於發現事態不對，連忙放開女學生，卻只能看見她婘縮在地上，手護著頸子，渾身不停地抽搐。
「大ㄟ，她……」
「走了，你要幫她叫救護車嗎！」米粉頭轉頭斥喝，想藉著大聲嚷嚷掩蓋掉語氣中的恐懼。「還不快走！」
一夥人踩著急促的腳步聲，左右張望，故作鎮定地離開。
女學生從抽搐，呼吸困難，到靜止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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