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粒粒皆辛苦【文◎凌明玉】


每次到了吃飯時間，我那可愛乖巧的小女兒，就變成了磨人精。唉，想要好好吃頓飯，像是可遇不可求的流星許願般，難以實現。

「心啊，怎麼吃這麼久呢？大家都吃完了，妳還在吃。」看著她碗裡的白飯動也沒動一口，蝦子和炸雞塊的殘骸倒是鋪滿了桌面和一地。

「我吃不下啊。」小心心嘟著嘴，張著大眼無辜的看著我。

「不行，一定要把飯吃完。」我十分嚴厲，因為她每次都用這種賴皮戰術，「妳不吃光光，媽咪要寫聯絡簿告訴老師。」我不得不使出絕招。

心心越來越挑食，一開始是不吃蛋黃，後來不吃豬肉，連裝半碗飯也要討價還價。現在她每吃一口飯，我就得嘆一口氣，因為有半口飯還掉在碗外頭呢。

「媽咪，我會背唐詩喔。我背給妳聽，好不好？」
哈，這小丫頭想轉移注意力，居然說要主動背詩咧。

「好啊，背來聽聽。不過，飯還是要吃完。」我的確是個沒得商量的媽。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簑笠翁 獨釣寒江雪。」
「嗯，很好。快吃飯。」時鐘的指針又移了兩格，這頓午餐快變下午茶了。

心心嚼著滿口的飯粒說：「媽咪，我再背一首喔。」
「快吃啦，加點肉鬆給妳，吃完飯再背，好不好？」我快昏倒了。

「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
不等我同意，她已經背完了，而且還跳到沙發上表演起動作來。天啊，更上
一層樓，小心心若能懂得詩中的涵意那就好了。對了，我突然想到一首讓她快點吃完飯的唐詩。

「心，妳們應該還會教一首和農夫還有飯飯有關的詩喔！媽咪會背喔。」

「真的？媽媽也會背詩？」欸，被女兒瞧不起的感覺真差。
「會啊。這首詩的意思是說，我們吃的飯都是農夫辛苦種的，他們從早到晚照顧稻子，我們才有圓滾滾的稻米可以吃啊！如果每次都沒有把飯吃完，真是對不起農夫伯伯呢。」

「對呀，阿嬤也有說，如果飯沒吃乾淨，會被雷公打耶。」
呃，這又是大人的恐嚇。不過也沒錯啦，有飯當思無飯之苦。

「心，這首詩叫『憫農詩』：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飧，粒粒皆辛苦。」

「粒粒皆辛苦？是一粒一粒的飯嗎？」這首詩我們雖是耳熟能詳，但對只會背詩句的心心來說，還是陌生。

「嗯，就是說每粒飯都是農夫的心血喔。」
她一聽完，總算加快速度，把飯吃光了。
「唉。」但這次卻換成小心心嘆氣了。
我不解的問：「幹嘛嘆氣啊？」


「媽咪，我和農夫一樣，我吃得『粒粒皆辛苦』耶。」

啊，什麼跟什麼？剛剛解釋了半天都白費了。




【學者觀點】林于弘副教授 （現職國立台北師範學院語文教育系）

傳統的語文學習是以「背誦」為主，對於四書五經、唐詩宋詞等一類經典，都強調日積月累的功夫。而現今的學習多重視各種「理解」的策略，對以往那種「讀書百遍，其義自現」的說法，顯然是無法認同。但隨著學者的研究與家長的體驗，如今讀經、背詩這種復古風潮又再次流行，其實這也某種程度地反映了背誦對語文精熟的必要。

「工具性」的需求是語文的首要作用，而反複誦讀、連結記憶，正是奠定基礎的第一步。我們的腦袋裡必須存有一些基本的東西，才能進行類比與推演，如果腦袋總是空空，那理解又要從何開始？而透過背誦記憶，才容易進行更高階層的思考與運用。就像是文中小心心從〈憫農詩〉「粒粒皆辛苦」的原始內容，轉移成對自己艱難處境的貼切詮釋，正是由記憶提升到運用的典型。所以在兒童能夠接受的範圍之內，適度的背誦經典仍有其必要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