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總統大選後父親驟逝
連母親都不知情的銀行貸款一一浮上檯面
在訝異中...在不滿中...在無奈中...
我責無旁貸地承接這個債務
一夕間放棄了一個剛交往沒多久的BF
一夕間坐上了那張用債務累積堆疊的老闆椅
一夕間將自己封鎖在被約束範圍裡當宅男
一夕間要面對現實社會中那些熊跟虎
一夕間.....已不再是自己
....三百多萬......
以千元計會算到手有些酸
以百元計那絕對抽筋疼痛
或許對很多人那只是個區區七個數字的排列
但卻牢牢實實黏附在我兩肩上
重如千斤
父親過世後理賠的保險費一百多萬
全數投入債務將三百多的負數平整於二百
母親從未說過什麼
我卻能懂得那沈默的無奈
無暇細想硬著頭皮往前衝
就這樣過了五年
還記得在那學生時代
或許是為了掩飾成長時與人不同的心境變化
衍生自我保護而成為有名的毒舌
那種損人或開玩笑絲毫不帶任何髒字
卻能讓人思索好一會兒才體悟的境界
不輕易認輸的倔強當時不以為意
而現在呢
每當遇上那種『澳洲來的客人』的冷嘲熱諷
事後我總不服氣的一再反覆思索
思考著下次遇上這種狀況該如何應對
應對到客人不失顏面又感覺有道理
應對到我無須諂媚又不傷和氣
一而再的思量與修正
那天一位近九十高齡的阿婆誇讚我.......
『哩計勒囝仔工威家習災~溝喝廳.....』
（你這個孩子講話真實在~又好聽...）
才醒悟原來這些年自己變化這麼多
一開始是為了與客人打好關係
為了那五斗米甘心折了不少腰
久而久之卻成為一種習慣
不是有句話這麼說.....
『說好話如口吐蓮花~說壞話如口吐毒蛇』
我想自己是不到口吐蓮花的境界
但至少已少有惡言倒是事實
我........離題了...........
月初清償了一部份本金
看著手中的那張繳費收據
設定十年的兩百萬只剩七十幾萬
心緒是百感交集
該是欣慰然而卻是用最顛峰的五年青春與尊嚴換來的
倔強磨的差不多了
脾氣磨的差不多了
連滿腔熱血的抱負也磨的差不多了
心情好的時候我要不顯形色微笑和顏的面對客人
為情傷悲的時候我要不顯形色微笑和顏的面對客人
生氣的時候我要不顯形色微笑和顏的面對客人
連生病的時候也得忍住不顯形色微笑和顏的面對客人
永遠都只能有那個讓人最親切舒服的微笑面具
累嗎?或許吧........
但人生不就是這樣
無法改變既定的無奈........那就認真去面對吧
想起一個男同學─文─
退伍那年他母親因腎病過世
SARS那年六月他結婚
去年他父親心肌梗塞驟然離世
情況比我遭的是..........
他父親當年幫人作保欠下400萬債務
文從一個開朗的大男孩到現在『猜測』的鬱鬱寡歡
說是『猜測』是因為這些事源自某位認識我們兩家的父執輩
私下告訴我的
是啊.....
我深深了解債務這種算是不光采的東西沒有人會主動提及
尤其每當不知情旁人這麼說.....
『不錯啊...你爸應該留很多給你啊.....』
啞巴吃黃連啊
聽說文的妻子專職照顧兩個孩子
聽說他一個四萬左右的薪水要負擔所有債務及開銷
聽說他被壓的喘不過氣來
聽說........
我就只能這樣聽說來著而無法親身去關心去安慰
畢竟這是私下聽來的
該要怎麼正大光明去關心
『家醜』不輕易外揚..........我懂
作保.............真是件害人不淺的行為
就像我們常說『保』這字是『人呆』
欽當年幫人作保而失去了一間花一二百萬裝潢的房子
大野狼幫人作保而負債了二百萬
........等等時有耳聞
所以啊各位萬萬不可幫人作保
縱使親如枕邊人或熟如親戚也一樣
狠下心的拒絕絕對是最聰明的原則
『先小人後君子』的做法或許是不近人情
卻是最保護自己及維護彼此間情感的方式啊
在我的定義裡還有一件如同作保的事
─借貸─
常見借錢的人比被借的兇
無法歸還又傷及彼此感情
何苦來哉.........
卻在心底又被喚醒
重複輪迴的宿命
七月二大考第二天
固定的星期四休假
前一晚先祈求諸神庇佑讓我那輛檢查不出原因的車子平安
順遂
又上了『福糕』（二高）一路往北
這次是有任務在身的
二高的夜沁涼幽暗
時而霧濛時而清明
星期三的夜半肅穆淒清
馳騁在這幾無人煙的大道上
有『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誇張意味
（小朋友~叔叔有練過亂用成語~你們不要學喔...）
我極盡享受這惟我獨尊的寧謐空間
『靜』可以沈澱許多心情
亦可思忖許多計劃
MP3透過音響唱的都是我喜歡的歌
握住方向盤操控得宜指揮若定
我在無人的二高飆速
那一刻我是這個夜的國王
不可一世
從快官進入台中市區
在那曾經期待與悲傷的交流道下去
毫不考慮的轉進那條曾經如此相思的街道
還有那個曾讓我孤單無助的圍牆邊第三棵樹下
風清搖樹影
沙沙晃盪著不協調的音樂
冷清...寂靜...
相映著是我的心
平靜淡然
心海不再起漣漪
稍作停留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或許會問我為何還去那個讓我想起大野狼的地方
而懷疑我的說詞前後矛盾
也許.....只是想測試有沒有對自己說謊
還好『心』並沒背叛我一丁一點
我想........隨心自在的定義是.........
該執著就執著
該放開手就不再強求
緣來之時好好疼惜
緣盡之際祝福彼此
選擇隨緣及無怨懟才能讓兩人的心境更寬
這一生執著 幾時能看透
解不開 是誰的枷鎖
上午十一點時分
來到鹿港這個古樸小鎮
訪友不遇
遂到號稱『台灣紫禁城』的國家一級古蹟－龍山寺－
說到『訪友不遇』這個行為
很多人都會認為那是極掃興的事
不過在我看來卻不一定是
除非早已告知卻爽約
而我做法常是到之前通知一聲
方便就相見歡
不方便就做罷
無需壓力
古樸的廟堂
悠久的建築
在在顯示那份古蹟味道
正殿裡 觀世音菩薩端坐著收颌垂目俯視眾生
座前虔誠信徒舉香跪墊祈求祝禱
爐上香煙裊裊繞樑不散
空氣中散發著莊嚴肅穆的靜默
與廟外的車輛喧擾
這兒似乎與世隔絕般的寧謐
舉起手中的DV隨意拍攝
把三百多年的歷史攝入我掌中硬碟裡
這是我第一次來到這裡
「方便見個面嗎？」打了電話給竹
「你真的來了喔~你現在在哪裡？」
「醫院外.....」
「我下午剛好休假~我待會兒就到」
懊熱的溫度
些許氣流吹拂上身的依舊是黏膩
我在××彰基外駐足等候
來來往往的病患及家屬川流不息
『快下車....不要擋到別人的路....』
一位開車的媽媽對幾個孩子說著
值得鼓勵的機會教育
這個有些偏遠的醫院
這個民風純樸的小鎮
竹就在這裡工作
想著剛電話中不禁啞然失笑
幾天前傳簡訊給竹說道休假來看她
並無說明哪時候會到
而她的『剛好』休假.......
嗯.....好吧.....就真當做剛好吧
「最近.....好嗎？」在醫院附近85度C裡我開口問著
「很好啊~反倒是你....變胖了.....」她一貫特有純樸
的笑著
多年未見眼前的她跟十年前.......
不.......跟十多年前剛認識的她一樣纖瘦
那應該是....卻又不應該是甲狀腺引起的啊
還記得畢業後她去做了甲狀腺機能亢進手術
怎....還是一樣瘦骨嶙峋的感覺
「沒禮貌~最近我多少有在運動~是變壯了....」
這是事實啊
不可與當年『瘦又薄板』的我同日而語
「是~~~~」她露出一副不相信的慧黠眼神拖長特有音調說著
眼前這個女人
是我第一個女朋友
也是到現在唯一一個
腦海浮現十多年前所有種種
初識時短捲髮香菇頭那小毛頭模樣
社團裡精明幹練的模樣
長髮披肩嫵媚的模樣
剛睡醒眼睛半開半闔像加菲貓的模樣
拍藝術照濃妝加柔焦像極知名演員製作人邱秀英的模樣
分手後悲傷流淚的模樣
退伍時她去接我的模樣
開懷大笑的模樣
身子不舒服的模樣.........等等
一幕幕不曾忘記
不曾忘記的原因
是總覺得當年在那段感情裡我負了她
這個虧欠感深植這麼多年
就算那年她的婚禮我傾盡了所有的祝福
依然感到愧疚
「剛看妳走路~步伐怎麼還是怪怪的？」
「看的很清楚嗎？」
「嗯....跟以前不一樣~但還是一樣怪怪的」
「我有去做復健~但好像沒有效」
小時候她曾摔傷過
脊椎問題造成雙腳長短有些許差距
「我有個朋友是做那種復健鞋墊~妳要不要參考看看.....」
事後他們夫妻倆很快的都訂製那種復健鞋墊
我囑咐著朋友將我介紹應得的commission貼還給她
算是一點我微薄的心意
這一生有夢 但願你能懂
路再長 我仍為你守候
「妳....跟妳先生......還好嗎？」這個才是我此行的目的
「很好啊...」她的回答讓我瞠目結舌
前一陣子她傳來簡訊
話語中隱約透露著與先生的爭執
好些時日我不知該如何回覆簡訊
畢竟這是夫妻倆的家務事
直到第二通簡訊來到已無法忽視
索性傳了個既官腔又八股的大道理
什麼要珍惜要多體諒的話讓自己感覺可以救贖世人般
但終究還是不放心的親身來了解
「你們.....不是有爭執嗎？」
「偶爾會吵吵架~都過去了啊....」竹有點不好意思的說著
「啊?????」
要用『白衣蒼狗』還是『滄海桑田』才可比擬？
或者用黑筆在額頭上畫三條線比較貼切
「唉呦~就沒事啦」
「呵.....沒事就好」我苦笑著
不辭偏遠的來到這裡擔心他們夫妻倆的爭執
卻好像你們現在正在想的名詞─雞婆─
記得事前我告訴瑛妹要去關心一下
她罵我不要亂插手人家夫妻事
我回以自有分寸拿捏
如同每次去瑛妹家總選大白天時分
那是避嫌
我一個男人總不好趁夜進進出出
縱使她早已知道我的身份問題
但畢竟不是親兄妹啊
而面對竹更是尷尬
85度C這種公共場合比較能分的出距離來
兩個人談了談近況及身邊事
談及出車禍昏迷後的小黑
『小黑他現在不太認得人.....』
『清醒後就像個智障的大孩子一樣.....』
『每次我去看他~他都會叫錯我的名字.....』
『他就只裂嘴笑啊笑的.....』
『就一直那樣.......』
不忍繼續聽聞下去
『天才與白癡』是最能解釋小黑現況的名詞
人啊...........是這樣脆弱與無常
終是無法預料未來會如何
眼前的卡布其諾冰砂下降到杯子的三分之一處
看著瘦弱的竹受不住冷氣的溫度便提議離開
分別之際不禁想到
上一次見面是幾年前她結婚
那下一次會是在幾年後
世事多變無恆定
不知哪兒聽過一句話.......
『將每次的會面當成是最後一次~更珍惜相見的時光』
望著這個我有所虧欠的女人離去身影
祈望她的婚姻就此平順
也希望她的身體健康
若此.........這輩子我虧欠她的終將平撫
～～～2009/7/2記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