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狗改不了吃屎＠走鋼索的滿月

2008-07-11 00:58:35| 人氣576| 回應1 | 上一篇 | 下一篇

［六十］狗改不了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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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曾擁有過一條真正的狗，或許，我該像許多人一樣，親暱的叫著他的名字，或許不直接說他是條狗，而把他比擬為家中的一員，但是我想起小黃，就不免記起那個時代，那狗還是狗的時候，那條混種狗在我眼底，過完了純粹的狗的一生，而讓我如此想念。

　小黃約莫是在我高二的暑假死去的，阿嬤在我很小的時候將小黃撿回來養，所以我想他的年齡應該不小於十五歲，據說在小黃之前有隻小白，小白之前有隻小黑，但是因為題目並不是動物星球，所以就按下不表，不過由此可知，狗的名字並不是名字，他們只是像罔市罔腰那樣，因為不知道要叫什麼而只好如此，如此而已。

　我有五個堂弟妹，他們的年紀都比小黃小，嚴格來說，我姊姊和小黃的年齡是最接近的，那時我剛出生，因為身體不好，爸媽沒有精神照顧到姊姊，所以將姊姊託付給阿嬤照顧，我跟姊姊真是不熟的很，似乎直到我一歲大，身體好點了，姊姊才被接回來一道生活，所以實際上，我認識小黃的時間，和我認識姊姊的時間恐怕相去不遠，而姐姐則是先跟小黃混得蠻熟了，才有幸見到她這個弟弟。
　
　身為洪家的一份子，小黃的地位是越來越高的，因為他實在夠資深，在他之前出生的，只有六個，而且不會增加，在他之後出生的，卻越來越多，加上他從不偷吃東西，從不咬姓洪跟姓林的人，在外和其他野狗幹架絕不牽連家裡的人，而且從沒輸過，有他在家的那段日子，記得家裡是不用鎖門的，他風雨無阻而且不挑食，和野狗之間的界線在於，他聽奶奶的話，它讓我們家的小朋友騎，他只對我們搖尾巴，隨著年齡的增長，他還漸漸學會對我們聊天的對象與我們微笑的對象搖尾巴。

　但小黃除此之外的一切行為，都只是隻野狗，包括叼鴿子獵野貓，闖肉攤幹包子，沒日沒夜的交配和生小狗，我們從把它當成毫不在意的一份子，進而把它當成需要注意的一份子，再慢慢的遺忘他，從而失去這一份記憶，我曾懷疑他是否有智慧，能聽懂阿嬤說話，但是阿嬤不知道拎走多少頭他的崽子丟在後山，他似乎並不怨恨，依舊努力的生了又被丟棄，我從未見到阿嬤對他說話，據說小黃死去那夜，是自己走到隔壁山路旁躺在樹下的，而我們至今沒有聽到阿嬤對於一條狗的消失，表示過任何看法，小黃的死去，對阿嬤來說，僅只是隻忠心的狗的死去，這才是最自然的對待他的方式，只是此後至今，阿嬤沒有再養過任何動物。

　小時候，我會在個人資料的寵物欄，填上小黃這個名字，然而當我明白寵物這名詞的意義之後，才恍然發覺，原來小黃他不是寵物，他只是一條狗，他會在門前的廣場靜靜坐著，等待抱著小堂弟在門前大便的嬸嬸，當嬸嬸轉身拿出草紙為堂弟擦屁股時，小黃會慢慢的走上前，一條一條叼起熱騰騰的屎，豪爽的吞下去，這樣的景象我看過不下數十次，甚至有幾次，小孩子挫青屎，小黃整個鼻頭都是綠綠的，我還拿衛生紙幫他擦過鼻子。

　狗是改不了吃屎的，我相信，所以當大學同學很堅定的跟我說狗不會吃屎，狗改不了吃屎這句話只是誇飾法，雖然我無法說服她們，但我明白，他們這輩子看見的，都只是寵物而已，不是狗。

　從失去那遙遠的記憶至今，其實已經十年了，我們眼見他日漸衰老，竟然也會偶爾摸摸他，和他說說話，有時甚至會忘記他吃過大便，而讓小黃舔我們的臉頰，只因覺得似乎不能再見到他很久，當知道他死去時，心裡雖然覺得應該要悲傷，卻並沒有感受到悲傷，因為他只是隻狗，不是別的，不是寵物，也不是家人，我們省起那悲傷之後，也未曾再提起他，家人從此似乎忘記了它存在過，也不在阿嬤面前提起小黃。

　雖然明白這樣的事實，但是在多年之後回想，我也會懷疑，是不是其實我們都很難過，現在想起他，才開始搜尋心底埋藏的，那時應該出現的悲傷感覺，是不是其實大家並不只把他當作一條狗，只是在失去之後才明白來不及，所以不願提起，即使只是條狗，連死去都要躲得遠遠的，可是那是我所看到最真實的，並非身為寵物，而是身為一條狗的一生，唯一一次的完整呈現。

　一切都是時間的瘤。

我要檢舉

台長： Duke Ellingt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