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剛從誠品扛回來的書,蜷縮在沙發上,
好好享受著許久不曾有的放鬆與寧靜。
手上不是遠見不是la vie或工作用書,而是導演李鼎的新書。
從《到不了的地方,就用食物吧!》開始,到《忘記憂愁的地方》,
捧著他的書,他的細膩,一陣風吹過來、一滴雨的飄落都能成文的敏感,
讀著讀著,總將自己心底的某處給挖了開,
這些似曾相識的感受,這些藏在心底幾幾乎給抹去了的情緒,
不斷拍擊著敏感神經。
讀著嘆著,看著淚著。
看著他寫閱讀,不只是閱讀,
「闔上書時,我總會順手拿個最貼近當下情境的東西當作書籤。
所以,我的書總有閱讀當時的味道,等待某天再被我翻起。
旅行時,我將喝過的茶包放在書中變成書籤;早晨趕著搭地鐵時在房間喝過特殊口味的即溶咖啡包,也變成我的書籤;甚至當時好不容易沖洗出來給彼此留念的照片也變成書籤……
於是,當某天我再翻起那本書的時候,書上的氣味與那個書籤,就會帶我重回當初閱讀的情境。
可是那會是多久後?一本書下次再被你翻起的時候,你又變了多少?
當時的那個人、那些朋友,還在的又有幾個?
2005年我要搬入自己買的第一棟房子時,因為一不小心讓一本書掉到水裡,看到被當成書籤的一張兩人傻笑合照的照片,我才發現,忘記任何一個甜蜜,比記著失去一個人的難過來得快及簡單!
我突然好想重新溫存每一個情境,於是開始一本本翻我過去看過的書,想看看我曾給自己多少張書籤,多少個後來以為是垃圾的東西,在當時給我無限的想像與溫暖,怎麼帶我回到當時的心情,以及純粹的感動……」
剛從一場打翻回憶的旅行中歸來的我,做著如同他一般的事,
但我翻的不是書,是信件。
這趟重遊舊地的旅行,是始終眷戀東海的好友與我的約定,
從約定那日起,我日日期待著,
即使在滅頂的工作縫隙中,我仍惦著四月之約,要回到那個我們朝思暮想之地。
只是我從沒料到,這趟旅程會碰見那個許久不見的他。
最後一次見面,是八年前,我從那片蓊鬱的森林離開時,
自此,彼此的名字變成一個遙遠的記憶,
偶爾在相同的朋友口裡聽見,距離成更迭的歲月。
也許,我們曾有過那麼一點感覺,在那些美好的旅程中,
也許,在彼此假裝不經意的字跡中透露過些模糊的什麼。
但那些,在歲月中,已散失不可考。記憶塵封成箱中眾多信件之一。
歸程,和好友拼湊著那些旅程中的點滴,
彷彿在拼一幅關於青春的記憶拼圖,
我提供了線索ABCD、她提供了EFG,
但事情的原貌已星散在時光中,只能各自拼成自己心中的樣貌。
回到家,在那箱信件中翻找出他的字跡,與那趟旅程的照片,
照片中,我們漠視將來的離別,一群人笑得那樣開懷,
突然之間,好多感受撲上心頭。
好久了,我忘記自己還有那樣易感的那面,
好久了,在我企圖忘了怎麼寫詩的那天起,
我讓自己向著陽,忘記脆弱及偶爾竄出的不安,
忘記悲傷寂寞眼淚的流向。
讓自己亮著。因為我喜歡自己笑著。
在歲月中我讓自己忘記,自己曾經是那樣敏感的一個女孩。
就像李鼎寫的,
「可是那會是多久後?一本書下次再被你翻起的時候,你又變了多少?
當時的那個人、那些朋友,還在的又有幾個?」
還好,久別重逢後看見的朋友們,都過得好,
都在自己的軌道上不斷前行,
歲月沒帶來太多變化,都還是記憶中的那番樣貌,
牛仔褲斜背包,笑容依舊。
這樣就好。
就像在光陰中始終美麗的東海,
走進文學院,坐在課桌椅上,前方是墨綠色的黑板,右側是滿窗綠意小徑,
時間彷彿回到大一,右方窗景似乎還亮著,左方的初次聖誕夜即已降臨,
黑夜中滿樹的小燈泡閃爍著,那些寫了字的卡片迎風搖曳在空中,
我們呼朋引伴去參加舞會與聆聽一百下鐘聲。
一下子,杜鵑花開,
一會兒,苦楝、木棉花、相思花接力綻放,
再來,鳳凰花滿枝熱烈,而夏天是阿勃勒的天地。
暑假回來,愛麗絲小徑準備變成光潔枝椏,繾綣成冬,
而東海風向來是大肚山上的冬日奇景,吹著吹著又寒假了。
一眨眼,我們都被送出了校門,
註定要用一輩子的思念掛記著這片美麗。
在台北的一箱信,在屏東還有三大箱。好喜愛好喜愛手寫的信。
連多年前的「試用期滿通知單」都還留著。我真是夠了。但還是捨不得丟。
底下的正式組員一號(人稱獅子)離職時寫給我的信,可說是「以吼封緘」。
但我可能沒告訴過她,當她說要飛去完成她長久以來的夢想時,
我嘴邊鼓勵的微笑到了夜晚,變成極度捨不得的大哭,那時哭到連氣都喘不過來。
一個暱稱我為微兜兜的朋友寫給我的信,是一個當初不算認識太久卻很懂我的朋友,
總假藉著做稿子的名義互傳信件。現在她已離開台北,我也從公司畢業,物是人非。
我很想念她。
找到一封媽媽寫給我的家書,內容很溫馨,至今看來還是很感動。
但翻開媽媽的家書背面一看,是一張隨手從牆上撕下來的日曆紙剪裁而成,讓我從感動的情緒中立刻轉為大笑!
在我傷心時,朋友畫給我的圖。給我很大的溫暖力量。
想當然爾,收到當時又是狠狠地大哭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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