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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斷斷續續地同時讀著村上龍的短篇合集《所有男人都是消耗品》以及匈牙利作家桑多‧馬芮的長篇小說《偽裝成獨白的愛情》，今天想跟大家分享的是前者。

 

這是一本非常適合一邊蹲馬桶一邊看的書（有便秘問題的人或許還能因此而疏通暢快）。雖然村上龍這個人說出來的話可能經常會顯得主觀、充滿偏見、漫不在乎又沒有禮貌，而且還非常欠扁，但是，由於人本身是有深度的，所以在那些看似亂七八糟毫無邊際、而且不知怎地好像很容易偏離主題的話語當中，卻還是經常切中要領。直擊。像是野蠻人直接拿棒槌往你腦袋砸下去那麼痛快。

 

我非常喜歡。那毫不拐彎抹角的直言無諱，在有點粗魯的幽默之下，好幾次讓我捧著書本笑出聲來。

 

當初這本書裡的文章似乎是刊載在某男性雜誌中的固定專欄。雖然如此，與其說這些文章是寫來給男人看的，我卻深深覺得它更適合給女人閱讀。書裡雖然經常提到性、性愛，但其內容對於兩性關係並沒有太多建設性的幫助（我想是一點也沒有吧），相反地，或許還會造成不少的破壞性。那裡面沒有希望，雖然有作者個人的某些難得溫暖的，心願之類的東西，但對讀者而言，藉由閱讀過程是不會產生任何希望的。只有事實而已。至少是某種觀點所產生的事實。

 

事實、真相。這是很重要的。因為虛假的任何一切所帶來的後果和承受都是真實的。好比說鬼這種東西，即使實際上並不存在（啊～不存在～不存在啊不存在～～），但是，怕鬼的恐懼卻非常真實，不小心被一塊白布給嚇得三魂去六魄之後，並不會因為發現了那其實只是一塊白布，剛才跑掉的那六魄就會立刻毫髮無損地又自動跑回來，神經瞬間安穩，彷彿一切都沒發生過般悠哉。不，沒這回事。心跳加速之後必須花好一段時間才能恢復正常跳動，說不定下次看到另一塊白布還是會覺得發毛。沒辦法，心，就是這麼脆弱的一種東西。但那明明只是一塊白布而已呀？不是嗎？是吧。總之非常不值得。如果在一開始的時候眼睛就沒有看錯，能夠直接看出那只是一塊白布的話，多好？

 

我在說的東西是愛情嗎？不我不是在說愛情。愛情這玩意兒有它自己的主張，跟真相或虛假都沒有關係。一個人愛著另一個人，於是能夠接受那人的許多缺陷，那並不是因為這人真的瞎了眼，純粹只是因為愛情，所以能夠接受。所謂情人眼裡出西施也並不是因為他被愛情蒙蔽了雙眼，視力因此產生誤差。愛情能使人用某種獨特的知覺去接收外在的一切，那是另一個開關，類似第七種感官一般的東西，當這個開關單獨為某個人打開的時候，那個人身上的缺陷就因此被愛情包容和接受了。實在無法忍受和接收的部分，才會開始逐漸破壞愛情。

 

當然也會有很多情況是處在熱烈的兩人關係當中無法在當下看清關係的本質。但那是關係，是狀況，是situation而非person。兩碼子事。更何況當局者迷這個現象並非只限定於愛情，所以我們也不要隨便讓愛情背這個黑鍋。

 

說遠了。總之。不會有人因為愛情就真的看不到對方的某些東西。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跟愛情一點關係也沒有，純粹只是因為他們原本就看不到。你說，可是大家都看得出來呀他為什麼看不出來呢？真的，的確有這種情形，也經常不只發生在愛情當中，可以說在各種人際關係當中到處都有。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情形，或許只是剛好因為他比較矮，所以只能看到大象的腿，於是就以為大象長得像根柱子吧……然而說到底，除非站得很遠，否則沒有人是能夠一口氣看見大象的全部樣貌的。沒有。就算站得很遠，也還是會因為角度不同而看到不同的畫面，看得見鼻子就看不見屁股的夾縫，看得到頭皮就看不到腳底，更何況站得太遠還聞不到大象的味道，摸不到大象皮膚的觸感，更不可能發現大象左後腿的皮膚皺摺裡有道斜斜的傷痕……總之no one sees and knows it all.  NO ONE.

 

好吧。專門研究大象的人，特別喜歡大象的人，經過漫長的時間與經驗累積，終於遠的近的都摸透體會了，各種角度都看清了，但是每一隻大象都不同，你要嘛就只是徹底了解一隻大象，要嘛就只是得到一種泛論，總結。

 

又扯遠了。回到主題。話說關於《所有男人都是消耗品》這本書，雖然對於兩性關係一點幫助也沒有，但卻提供了一個很不錯的管道來讓女人了解男人。除此之外，書中也有很多透過所謂男人或女人，骨子裡其實針對社會現象的觀點漫談（說漫談或許還好聽了點兒，看起來常常比較像牢騷）。中年男子的牢騷，這聽起來很無趣吧？不會不會，真的，喜歡辛辣口味的人都可以瞧瞧，實在非常有趣。看的時候只要謹記著，這是某個男人的觀點，那就夠了。

 

隨便列舉幾篇文章的篇名：

性愛需要的是體力，而不是愛

美醜、出生、成長、命運，這些都是才能的一部分

即使去火星，或在殉情的過程中，也不可能存在不曖昧的男女關係

「美女看三天就膩」，是為了避免醜女自殺而撒的彌天大謊

 

說真的，有些話被人直接說出來的感覺真的很好。事實就是事實，不需要怕誰受傷，如果不同意這樣的觀點那就一起來辯論，爭吵，都可以，但要說真話。我這個人本質上懼怕衝突場面，所以經常很羨慕人與人之間能夠針對各種現象毫無保留且直接地討論（電視上的政論節目不算）（凡是有攝影機或觀眾、聽眾在場的都不算）。啊，真但願我認識村上龍本人，和他交朋友，雖然說起話來可能每每忍不住拿起磚頭往他腦袋敲下去，但敲完以後扔張面紙給他還是會想叫他繼續開口。這種男人的頭很硬，經得起磚頭敲，如果能當朋友真是太棒了。

 

不過，我想我不會跟他聊心事。

 

和心，和靈魂有關的話語，得要輕輕說，不能這麼大剌剌，因為在那些細微與複雜之間，粗魯有可能造成致命性的偏差。嗯。這樣說來，要談心，最佳人選當然就是村上春樹了沒有話說。真但願和他交朋友。至於吉本芭娜娜對我來說可能太無聊了點，還是當她的讀者就夠了。

 

好啦我知道啦。我算哪根蔥。作作夢總可以吧？

 

 

最後。

書中好幾次大嘆男人的悲哀，女人的強壯，男人是弱者，女人是強者，這樣的觀點貫穿全本，但老實說身為女人的我閱讀下來一點兒也沒有同情男人或者身為強者的驕傲之感，相反地卻要忍不住覺得：你說的也許都是事實，不過這樣一來，女人其實也很悲哀呀，因為除了少數人之外，無論你們男人怎麼個破爛歪腰，我們女人還是不得不需要男人。

 

 

雖然桌上只有發霉的麵包，吃了會拉肚子，但肚子餓了還是得吃，這，不是更悲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