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陳桃霞
■業/電視從業者
■時/2003/6
桃霞是公視的同事,為了和另一位同事比恕伊區隔,我們喚她小比恕伊！
小比恕伊聲音甜美,如多汁的蜜桃,是我的「專屬配音師」；照理說,文字記者多半親自念稿,不過本人從不把自己視為記者之流,輕忽訓練,以致國語不夠標準,再加上聲音沙啞,不忍虐待閱聽人耳朵,多情商小比恕伊代念旁白.
長期以來,小比恕伊對此請託無怨無尤,義務幫忙,大恩大德無以為報,特撰文一則,以為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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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比恕伊來自泰雅族,卻在濱海的大園漢人社會中成長,其中有一段曲折的心路歷程！
她的祖父母原本是宜蘭南澳的泰雅族,祖父身故後,祖母為改善生活,帶著兒子遠嫁給桃園大園鄉的外省老兵.兒子不得老兵喜愛,國小畢業後未受到任何栽培,即出社會從事勞力工作,然後和同族人結婚生子！
小比恕伊父親婚後,仍與繼父同住.老兵自始不喜歡這個妻子帶來的兒子,卻對孫女小比恕伊非常疼愛,擔負起照顧的責任,所以小比恕伊自小的認同並不是泰雅族,而是外省人！
外表是泰雅族的小比恕伊,自幼在外省家庭中成長,說得一口標準北京話,熟悉外省爺爺的風俗習慣,不會說半句泰雅語,也絕緣於南澳的泰雅文化.
原來有這樣的原住民！她不會說母語,不住在部落,不曾接觸泰雅文化,除了血緣,根本與平地人無異！
在政治正確的考量下,就同化成漢人吧！為什麼還會想做回一個泰雅人？
「因為爸爸！他一直想回南澳,可是他在南澳已經沒有家了！」
台北商專畢業後,在爸爸的鼓勵下：「為原住民盡一點力！」小比恕伊參加原住民電視人才培訓,結業作品拍的主題即是到南澳尋根的故事！
「那裡還有親戚,透過訪問,一點一點問到以前爺爺奶奶爸爸在南澳的往事..」
「我們在南澳已經沒有自己的土地,要回去不容易！我爸沒讀什麼書,也沒一技之長,現在在大園做保全,根本不可能有錢回南澳買地！」
小比恕伊紅著眼框,期望自己能夠完成父親回南澳定居的夢！
我腦海裡浮現的畫面是：一個隨著母親遠離故鄉的泰雅少年,來到西部海岸的福佬聚落,住進一個來自大陸的老兵家裡.在大園生活的時間,幾倍於他在故鄉生活的幾年；然而,關於宜蘭南澳的童年記憶,卻始終讓他魂縈夢繫？幾十年沒回去的家鄉,為何能夠穿透時空,不斷召喚著他？甚至,召喚著下一代！
小比恕伊的故事讓我思考,像我這樣的外省第二代的矛盾--我拒絕父親故鄉的召喚（四川）,全心認同生長的地方（台灣）？
或著,我也可以用類似的文字描述我的父親：一個隨著國民政府遠離故鄉的四川少年,渡海來到對岸的海島,加入陸軍.在台灣生活的時間,幾倍於他在故鄉生活的十幾年；然而,關於四川蓬安的童年記憶,卻始終讓他魂縈夢繫？幾十年沒回去的家鄉,為何能夠穿透時空,不斷召喚著他？甚至,召喚著下一代！
我感動小比恕伊的溯源尋根,卻期許自己別過頭去不要回望,要落地生根,要在地認同,矛盾！矛盾！讓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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