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 那你也要乖乖上課, 快考試了, 要更努力呀. 有空多想想我喔."
旁邊的不忠聽到我對著電話說的七情上面, 作了個要吐的樣子. 我掛線後他還要加一句: "其實你人又煩又任性, 長得又不怎麼樣, 他喜歡你算不算是神蹟?"
我轉身, 抓緊雙拳, 突然轉回來就朝不忠兩肩打去, 喝道: "臭小子, 我不把你打死才是奇蹟!"
我是杜醒圖, 這是我的好友和同學不忠, 剛和我說完電話的是男友阿光.
阿光已經是大學三年級, 快畢業了. 很多時間都花在準備作業和做作業上, 自從甜蜜的情人節後, 見他的日子就愈來愈少. 雖然偶爾會發點牢騷, 但也要體諒他一下. 我自己嘛, 本來就跟班上同學的關係不算很密切, 最近更懶得去認識新朋友, 所以還是一天到晚黏著不忠. 還好這小子很夠義氣, 不然可悶死我了.
說起來都已經四月底了, 再過一個半月左右又可以放假. 不過阿光畢業後會是怎麼一個光景呢? 我們可以維持下去嗎? 有次跟不忠聊到這個, 那小子居然說: "你們兩個人的事別來問我!" 語氣非常不善, 可我當然不管他, 再說除了他也沒人可以讓我傾訴了.
走到課室前面, 門上貼出了告示說老師因病不能上課. 太好了, 我立刻跟不忠說: "真是意外驚喜! 我們去逛街吧!"
"去哪裡?" 不忠懶懶的問.
"去九龍塘又一城吧."
"陪你去會情人?" 不忠沒好氣的說. "你只會利用我. 不理你, 我回宿舍算了."
利用他? 不忠這句話讓我有點不好意思. 被看穿了的我只好自己一個人到了城市大學的校門等著. 照這時間看來, 阿光應該快上完課了, 我要給他一個驚喜, 所以不會傳呼他.
經過了一群又一群的男女, 穿著白色運動服, 一臉陽光, 身材結實的阿光正在一間建築物中走出來, 看到我有點愕然, 然後露出潔白牙齒, 笑著走來.
我把玩著頸上的指環, 笑得開心極了. 上一次我們不約而同都送了指環給對方作情人節禮物, 由於一下子變成有兩對, 於是我把阿光送我的戴在手上, 我自己買的則繫在項鍊上. 他也同樣是自己的繫在頸裡, 我送的則戴在手指.
阿光走過來, 問了一下我怎麼可以過來. 說了幾句後正要去逛街時, 突然我發覺了, 睜著眼說: "你頸上的指環呢?" 阿光嚇了一跳, 手在摸著原來項鍊該在的地方.
阿光班裡一個女生走過來. 這女生我見過幾次, 長得很標誌, 聽說書唸得挺好. 我們是有打招呼, 但我連自己班上的人都記不熟, 別說是阿光班上的.
那女孩今天穿了件短裙子, 看了我一眼淡淡笑笑, 再把手上的東西往阿光手裡塞: "你忘了這個呀." 風一般的又走了. 正正是那項鍊.
阿光看看我, 我好想問清楚但又不好發作, 終於阿光說: "昨天我們幾個人在她家做 project. 我嫌熱, 就脫下來了."
"哼, 有沒有連上衣也脫了, 記憶力真壞!" 我說. 其實心中想說的是: "那有沒有脫褲子?" 不過我還是有點形象的, 可不要在阿光面前失分了.
阿光卻敲了敲我的頭, 笑說: "我沒脫, 倒是那女的很想脫的樣子." 我心裡有點醋意, 板起臉說: "姦夫淫婦." 阿光伸頭過來說: "你還是當大的."
我正想罵, 阿光說: "圖仔, 明天我要面試呢."
"什麼面試?" 他都沒提過的.
"我報了研究所, 要唸 MBA. 你該知道的."
我明明記得他從沒說過, 不過這也沒什麼好辯的.
"在香港唸了 MBA, 更容易找工作, 那我就可以逗留在香港了."
我心一驚, 忘了阿光雖然是香港人, 但他的家卻是在台灣. 剎那間有點擔心. 不過我還是口硬: "留香港幹什麼啦?"
"為了幹你呀!" 死阿光又亂說話, 旁邊走過的中學女生剛好聽到這一句, 笑得像瘋了一樣. 可是我沒空理會他們, 要追打阿光要緊.
第二天的面試成績不知如何, 阿光卻是愈來愈忙了. 有時一星期也見不了一次, 每次打電話給他都有同學在旁邊, 雖然聽起來還是在開會, 但我心裡總是有點鬱悶. 見到阿光時他又好像很累的樣子, 我有脾氣也不敢發作. 雖然平日我是兇巴巴的, 這一陣子以來才發覺變得忍氣吞聲好多, 難道這就是戀愛的代價, 還是戀愛帶來的改變?
跟不忠聊起這些, 他就裝酷的不是說 "你們的事我不敢理不想理." 就是說 " 你先把自己的事做好, 別把我也連累了."
終於見到阿光了, 遠遠的見到他我心裡就高興了. 他來到後, 親熱的摟著我肩膀, 我聞到他有一種香味, 笑說: "怎麼學人用香水了?" 阿光順口回答: "那有用什麼香水!"
根據阿光的習慣, 他真的不會用什麼香水. 我心裡有點懷疑, 隨口問問: "你剛才也是和那群女生開會嗎?" 阿光說: "只是一個而已, 你也認識的那個呀." 他邊說邊笑, 不知是我心理作用還是怎樣, 他的笑容好像特別甜.
忍住幾次的話還是說了: "你就常常跟那女生一起, 感情真好呀." 阿光怫然說: "那你自己不是天天跟那不忠不義在一起. 誰知你是不是也對我不忠?" 我生氣跑開, 阿光又上來賠不是, 可惜難得的相聚氣氛被破壞了.
然後又是半個月的不見面, 一天我在不忠的宿舍做作業, 接到阿光的電話.
阿光在那邊說: "圖仔, 我要回台灣了."
我身體裡好像有些東西打破了, 頸後有點涼意, 當下叫自己鎮定一點, 說: "什麼時候走? 什麼時候回來?"
"我明天就走. 他們說我爸爸這次真的進了醫院, 我很想回去看看他."
這樣的理由我可提不出任何的反對, 也不敢問有沒有人再次騙他. 只是重覆一句: "那有預定什麼時候回來?"
"現在還不知道呢. 要看看情況再決定." 雖然估計也是這樣, 但聽到時我的心又是一沉.
"對了, 你的研究所...."
"怎麼? 我還沒告訴你嗎? 已經通知了, 我落選了." 阿光開始有點不耐煩.
我拿著電話有點說不出話來, 如果碩士班可以開課, 那最晚九月都要回來了.
"圖仔, 如果沒什麼事我先掛線了, 還要收拾一些東西呢."
我很想問他會不會寫信給我, 或者打電話或者什麼的, 但就是說不出話來.
"圖仔? 圖仔? 你不要不說話, 我還有很多東西要執拾的." 是了, 我已不是第一重要的人了.
"那我怎麼可以找你呢?" 我聽到自己用故作鎮定的語氣說.
"你....這樣吧, 你問胖老闆吧. 我也不知在台灣是待在店裡還是媽媽新買的房子. 好吧, 先說到這啦." 阿光掛了線. 我看著電話良久說不出話來, 雖然這兩個月來阿光與我的距離好像變遠了, 但現在不單心靈上, 連肉體上也要分處兩個不同的地方. 地圖上那海峽好像突然暴漲幾倍, 在我面前呈現, 一望無際, 看不到岸. 忽然想起沒說明天要去送機, 只是我的課都到了最重要的時候, 也不能曠課.
突然覺得房間變得很寧靜, 回頭看看不忠正看著我, 他輕輕的問: "他要回台灣嗎? "我點點頭, 不忠說: "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我咬牙說: "都不知回不回來." 不忠居然笑了笑. 我氣得扁了嘴, 不忠說: "這件事上我很難不自私一點." 他就只顧著我們的作業. 可是不忠再看看我失魂落魄的神情, 嘆一口氣, 拉著我說: "來, 我們去買啤酒喝吧."
那夜在不忠的房內喝了幾種不同的酒, 他室友回家了, 我正好在他那邊過夜. 只是我也真的醉了, 邊喝邊難過, 最後哭得一塌胡塗, 應該還是不忠扶我上床的. 迷糊中我好像聽到不忠說: "愛一個人搞成這樣, 值得嗎?"
值得不值得也沒什麼好說的, 接下來的三星期, 考試作業口頭報告接踵而來, 忙得我分身不暇. 阿光有打了兩次電話回來, 說沒兩句就掛線, 我愈發變得神經質了. 好不容易拼完了這學期. 把平日當家教儲下來的錢算了一下, 終於決定要去台灣看阿光, 無論怎樣都要下個結論.
"不忠, 我打算明天飛去台灣." 問了胖老闆阿光的地址後, 跟不忠喝下午茶時告訴他.
"他叫你過去的嗎?"
我有點心虛: "我自己決定的, 想要給他一個驚喜." 我突然想起上次給阿光驚喜的經驗.
"你都沒去過台灣."
"我有買了地圖, 也訂了飯店啦."
不忠還是很不以為然, 說: "你都決定了, 跟我說來幹嗎?"
我想緩和一下氣氛, 裝可愛的說: "想你來送我機, 我回來時接我機嘛."
不忠忽然把手上的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咖啡都盪出來了. 他定定的望住嚇了一跳的我, 良久才說: "你還要利用我到什麼時候?"
一輪的靜默後, 他再說: "我不會去送你機的......你回來時想清楚才打電話給我吧." 他像下了很大的決心後說: "如果你們和好了, 或者你....或者你仍然只想和我維持現在這個樣子...." 他的神情有點痛苦的說: "那你就不要打電話給我了, 當是放過我吧." 然後他面色有點緩和, 慢慢說: "又或者你認為....認為我們可以....可以超越一點....現在的情況, 那倒是可以打給我的."
這一陣子我不敢面對的事終於出現了, 阿光也曾經說過有這可能. 我鼻子有點發酸, 衝口而出說: "你會叫我不要去台灣嗎?"
不忠嘆了一口氣說: "如果你想我說, 我會說叫你不要去. 但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兩個人都變得沉默起來. 不忠坐了一會就先走了, 我一個人坐在咖啡廳. 忽然想起那晚不忠說的: "愛一個人搞成這樣, 值得嗎?" 這才明白他不是跟我說, 是對自己說的.
我叫杜醒圖, 活了二十一年. 正在煩惱著明天的飛機是要坐還是不坐? 要放下那不知前景如何的, 還是在身邊這垂手可得的? 抉擇那麼難, 那麼苦.
<未完, 請留意下集 Season One Finale>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