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想過，這是第一次看到大舅蓄鬍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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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紀大了，生老病死似乎總難免不了，沒有誰可以長命百歲永久不衰，理智是知道的，情感卻難以接受。
噩耗其實早就傳來，心裡清曉應是要悲傷萬分的，卻始終不太真實，像是雲霧圍繞般，心落不了地。
一夥人半夜風塵僕僕的南下，隨著五舅舅的身影走向靈堂，我沒想過，自己會在一看到門上標示的敬稱時，眼淚隨即湧出。
時間還早，大家三三兩兩的站在角落與門外，沒人坐在椅子上等待儀式的開始，因為一坐下來，就會直視到靈堂內那略顯年輕的大舅媽，提醒著自己，究竟失去了誰。
想起過年時，她笑嘻嘻的發紅包給我，說孩子不管長多大都可以拿壓歲錢，原以為她會漸漸復元起來，誰知道一個多月後，聽到的是她突然陷入昏迷的噩耗。
司儀在旁說著可以先進去瞻仰遺容，迫不急待的走進去探望她，那極短的頭髮與消瘦的臉龐，讓人一看就知道她離去前是有多苦痛，能夠昏迷中辭世也是一場解脫，對吧。心裡明知道這些道理，卻仍是在見到她時痛哭失聲。
我多想在那邊大喊：那是我的大舅媽，那是一年一年看著我長大的長輩，那是一個憂煩兩個妹妹學業工作的好母親，每當過年時，身為母親娘家大嫂的她，總會帶來家鄉最富盛名的意麵，一戶分一箱帶回，短短過年相聚的三天，她常會煮一大鍋的海鮮麵給一大群孩子們吃，只要我們吃得津津有味、碗底朝天，她就會驕傲又得意的說：「大舅媽煮的麵很好吃吧！」只有今年她因身體不舒服沒有下廚，想不到從此成為絕響。一想到此，巨大的哀傷又整個將自己掩沒，堂前司儀開始唸唸有詞，我的眼淚也跟著不斷滴落。
人是渺小的。
未來茫茫，於是我們常殫精竭慮的籌畫些什麼，也為之努力，可能找到一條康莊大道，就能不再為未來憂愁。我們常將人生規劃成數十年，年輕時打拼是為了年老時能夠頤養，汲汲營營的忙碌一生，如果轉頭來是一場空又該向誰訴說？
嘴裡說著珍惜當下，心裡卻又一直思慮未來，每一步瞻前顧後，真可再認得來時路？真可確信如此憂慮就可避免災禍？
殯儀館內，每一個靈堂都沒有空缺，「人生悲歡不過數十年」、「莫待年老空白頭」，這些從小聽到大的句子在此時顯得深刻，再計較這麼多，可有多大意義？
「人生能有幾回搏。」
所謂的未來就是由每一個當下延伸而出。釐清心中真正想望的，放手去做，不愧己心，這才是對自己人生負責任的態度。
儀式在悲傷不捨中結束，一群人護送著靈車到門口，司儀說只能到此為止。
「大舅媽，一路走好。」
希望您獲得安息，在西方極樂世界幸福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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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舅媽，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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