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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11-14 08:01:52 | 人氣364| 回應2 | 上一篇 | 下一篇

美洲行美國一、我們一家都離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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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杉磯的朋友帶我到唐人街吃飯,明明走進一家韓式烤肉店,卻送上香港茶餐廳慣有的一雙筷子、一付刀叉、及一杯黃澄澄名之為茶的洗碗水,偏偏店裡頭擺上一架幾十年前的老收音機,播放台灣歌星楊小萍的「美酒加咖啡」,堪稱「地球村料理」。
「這是我爸最常聽的歌。」
「妳爸?我以為妳是孤兒耶!」我問。
「我沒告訴你他回來找我們了嗎…...」
三十年前,朋友出生於台中,上面還有一個哥哥,在會賺錢的爸爸與漂亮的媽媽照顧下,全家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於是在她五歲那年,全家移民美國。
好花不長開,好景不常在,原本富裕的家境,卻因為爸爸投資失利,朋友欠債不還,埋下家庭破碎的炸彈,三天兩頭就有人追債上門,爸爸根本不敢回家,乾脆離家出走,逼得媽媽立刻帶著兄妹倆前往舅舅家暫住;只是沒想到,媽媽也不願身扛包袱,便拋棄自己一對子女改嫁,還沒上國中的苦情兄妹,從此寄人籬下。
說實話,舅舅一家也可憐,莫名其妙接收兩張吃飯的嘴,還需面對隨之而來的債務人,憤怒可想而知;但小兄妹哪裡懂得,一向歡迎他們來玩的舅父舅母,為什麼一夕間變成電視劇裡的繼父與後母,總是苛薄的語言?總是難看的臉色?……
愈是長大,兄妹倆愈是明白他們自身的處境--他們不受任何人歡迎,他們只能相依為命。不管再苦,哥哥一定罩妹妹;不管前路再崎嶇,妹妹一定挺哥哥。
聽到這,我的心情突然一沉,老舊收音機仍沒換歌,楊小萍嘴巴不累,悠悠唱著。
「後來,哥哥也跑了…...」朋友無奈淺淺一笑,讓我更心酸。
先面臨青春期的哥哥交了一狗票死黨,漸漸少回到這個不屬於他們的家,最後終於和女友私奔,當時我的朋友才十年級。
好啦,又一個不告而別!舅舅真是又氣又心疼,他們不懂該如何表達對小兄妹的疼惜,只好一次又一次嚴厲地管制這個僅剩的小妹妹,但沒人照顧小妹妹連續失去三位親人、卻又無處可逃的破碎的心。
直到我朋友升學十二年級開始打工,賺了零用錢回來,舅父母的態度才有些微改善。萬萬想不到,此時舅母的皮包丟了美金一百塊,雖然沒人當面指責這一位「外人」,但家中自成一股詭異的氣氛,似乎都在提防著這名沒人要的女孩再度行竊。
她清楚沒人信她,她清楚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我的朋友尋回她的哥哥,靠自己的力量完成大學,並飛往西岸找到不錯的工作,她的哥哥結了兩次婚離了兩次婚,工作換換停停,尚能養活自己。
扒光了黏黏糊糊的烤肉飯,這韓式料理居然是勾芡的作法,一如我當下聽故事的心情,五味雜陳。
故事還沒說完,因為爸爸回來了。
躲了二十年的爸爸落魄地連繫上哥哥,什麼都沒有的他,唯一保持的是還算硬朗的身體,自立更生的兄妹雖然無法原諒眼前這位頭禿的陌生人,但終究還是爸爸嘛,就慢慢接納他,為他租了一間小公寓,偶爾帶他出來看電影。
爸爸的身上少了一股勁,一種身為男人該有的意氣風發,平常他的話不多,即使手邊再沒錢,也不會向兄妹倆開口,只有在說起當年他的事業在台灣如何成功,以及如果他可以要回別人欠他的一千萬,他要如何東山再起時,才有一絲光芒。
朋友說,每當她拿鑰匙開了父親的門,發現爸爸總是呆坐在沙發抽菸,並不知道有人進門時,震耳欲聾的卡式錄音帶,正是播送著「美酒加咖啡」--
美酒加咖啡 我只要喝一杯
想起了過去 又喝了第二杯
明知道愛情像流水 管他去愛誰
我要美酒加咖啡 一杯再一杯
我並沒有醉 我只是心兒碎
開放的花蕊 你怎麼也流淚
如果你也是心兒碎 陪你喝一杯
我要美酒加咖啡 一杯再一杯
一杯再一杯
一杯再一杯……
我的朋友總要在歌聲中,對她父親的情結一點一點釋懷。
三個月前,她準備兩個便當回父親家,客廳的燈沒開,錄音機按下卻停止轉動,顯然電池用完了,她輕敲父親臥房的門,父親安穩地蓋著被,一隻手垂在床緣,表情祥和得不得了……
朋友的爸爸心臟衰竭過世,才五十八歲。
「總在開始接受時,他又走了……」
我陪朋友一起流淚,她說那一刻發覺自己真正是孤兒……
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是她爸爸沒福氣,享受不到兒女的孝順,但像她這樣以德報怨,絕對是個有福報的人;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講,爸爸留給她最好的禮物,是放心瀟灑的離開,而不是那種一拖數十年的纏身久病。
「我沒看過美國的墓園,帶我去看看好不好?」我突然提議。
「真的還假的?」朋友的淚眼透露著誇張的懷疑。
「離這邊很遠嗎?」
「不會呀,那裡還有廟喔,廟裡什麼神都有,東方的西方的基督阿拉觀世音,看你要拜哪一尊……」

【說一下】「美酒加咖啡」作詞:林煌坤,作曲:古月。
【亂想】歐美先進國家規劃過的公墓少了一分陰森,多了一分悠閒,還有可能找
到偉人與偶像的最後安眠處。想不想計畫一趟名人墓園參拜之旅呢?

台長: 呂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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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話)
2005-11-25 22:21:00
(悄悄話)
2006-05-15 21:06:24
是 (若未登入"個人新聞台帳號"則看不到回覆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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