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八方。彷彿站在世界的最中央。
望向上頭的指標,順眼望去,頭頂上一片光亮,沒有任何具體的影像,只是
一片花亮的白,燦得我低下頭來;持續步行著,卻沒有方向。
是誰為這個世界定下方向的?我很想知道。東南西北是以什麼為基準,又跟
什麼做比較而定義的,就像我現在若依著指標向東行走至一號出口,便會走到那
裡,然而若是我反向而走,又會座落何處?我開始天馬行空的幻想,直到背後挨
了一掌。
「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掉頭一望,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我身後。
「也難怪,這裡這麼大,」他的視線繞了一圈,笑得燦爛,「一不小心就會
走失。」
「有什麼可以幫到妳的嗎?」
「沒有,」我搖頭,「我知道回家的路。」
就算路再遠再長,我也知道。
他於是欠身離開。
※※
西元一九九五年冬季。
窗外飄著大雪,我窩在屋子裡喝湯。悠閒著,突然門外一陣鈴聲響起。
「怎麼沒帶鑰匙?」我拖著客廳的毛毯跑到門前打開門,見到她滿身細雪,
「外面很冷吧?」
「不會!」她一進門整間屋子立刻充滿生氣,冷空氣跟著流進來,客廳流動
著的古典音樂被掩沒了,「天氣好得很!等會我們一起出去打雪仗!」
「不要!」我擰著鼻涕,「妳不要一回來就往外跑,就不能好好在家先休息
一陣子嗎?我已經感冒好幾天了。」
「沒事吧?」真佩服她的好動,我裹著毛毯端坐在客廳的茶几邊緣,還記得
這張茶几是我們一起買的,那時為了這張四五十塊美金的茶几,我跟知根鬧得不
可開交;她氣我為什麼那麼拘謹保守,不過一點小錢都吝嗇花不下手,而我氣她
沒有為接下來的日子打算,手頭上只剩幾百塊現金,要渡過未來的好幾個月,萬
一到時候不夠生活怎麼辦?
結果我們還是把茶几買下來,而後來也如同我所預測,因為金錢的緣故而讓
我們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我不知道事情會這麼嚴重,也不知道,僅僅一個分秒
間的決定會連帶影響了之後的生活;只能說當下的我們,並沒想得太深太遠,日
子已經越過越不同,沒有人想得到它會怎麼樣繼續。
眼前一陣空白,只剩安靜的電腦螢幕發亮,不過一會兒知根從房裡走出來,
「寫得怎麼樣?」她捧了杯熱茶在我面前坐下。
「就是這樣,」我聳聳肩,「沒什麼進展,妳呢?最近過的怎麼樣?」
「過幾天照片整理好拿給妳看,」知根順著髮絲,我看得發呆,她有一頭非
常美麗的長髮,黑中帶點金黃,常常有人說她崇洋染髮,事實上那是她天然的髮
色,她從沒刻意改變。她的個性不會多加辯駁,因為她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麼看。
「嗯,這次是那裡?」我隨口問問,接著回想起上一次知根離開時的景象。
好幾個月了吧?難以追溯,有些模糊,這些日子發生了什麼事,一點一滴慢慢回
來,我不由自主地起身,頭開始暈眩,聽見知根聲音遙遠黯淡。
「妳要拿什麼?」她問。我的腦海中的景象終於停止倒帶,停在那一天、知
根離開後沒多久的一天,我站在家門前面,彎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一封信。
「家榕,妳─」
我沒有答話,只是清楚看見記憶中那封白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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