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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 / 09 / 23 星期二 18:00
西方國家的企業正在非洲開疆闢土，希望藉由擴展非洲土地生產取得資源，以滿足全球的生質能源需求。西方企業頻頻對非洲農民與政府作出許諾，但他們會做到嗎？這否成為另一種經濟殖民呢？
對出身非洲的Juma Njagu來說，環境似乎漸漸變好：開闢新的道路、新的學校、有一家西藥房，甚至開始供應自來水。更重要的是，工作機會出現，最少有5000個職缺。Juma Njagu今年26歲，他很期待能脫離他目前的貧農處境，「如果有工作可以給我們，就真的太好了。」
他住在坦尚尼亞Kisarawe區一個名叫Mtamba的小村子，村民只有1100人，距離西南部的首都Dar es Salaam大約70公里。這個小村子對外聯絡道路是條泥土路，當地村民只從事少許農耕、補魚和生產木炭。
但如果英國企業Sun Biofuels進駐了的話，一切都將不一樣。這家企業計劃在東非坦尚尼亞這個區域栽植生質柴油作物「麻風樹」（Jatropha curcas）。
這種灌木會生長出油質種子，過去坦尚尼亞等非洲地區的居民以這種植物當作籬笆，現在則被生質柴油開發業者在熱帶地區廣泛栽種，有一說認為這種植物相對於其他燃料作物，對全球環境更有利。
坦尚尼亞政府允許這家英國企業免費使用9000公頃的土地（相當於 12000個足球場）99年，以低密度方式栽種。相對的，這家英國公司必須投資大約2000萬美元在當地，包括道路基礎建設和學校設置，為該區帶來一定程度的繁榮。
Sun Biofuels並不是唯一一家進軍非洲的企業。《Der Spiegel (明鏡周刊)》報導，事實上，數家公司也已經進軍坦尚尼亞，這些企業來自荷蘭、美國、瑞典、日本、加拿大和德國。德國企業Prokon一直以生產風力渦輪機聞名，不過現在已開始在當地種植大量麻風樹。預計坦國高達20萬公頃土地─相當於盧森堡整個國土─都會種滿這種植物。
這個風潮的蓬勃興盛，不僅出現在東非，而是整個非洲大陸。在迦納，挪威企業Biofuel Africa取得38000公頃合法種植權，英商Sun Biofuels也在衣索比亞和莫三比克得到不少土地。
另一家英國公司 Kavango BioEnergy計畫投資幾百萬歐元在北那米比亞，也有其他企業投資馬拉威和尚比亞，他們計畫從麻風樹、油棕或蔗糖中提煉柴油和乙醇。外國投資者看上莫三比克1100萬公頃的土地，這超過莫三比克國土的 1/7，正可以拿來種植能源作物。衣索比亞政府手上甚至有2400萬公頃的土地可以利用。
外國人蜂擁而入的結果，可說相當戲劇化。專家同意，全球糧食價格暴漲跟全世界都在流行種植能源作物脫不了關係；根據世界銀行的一份研究，糧食大約 75%的提價空間都要歸因於農地轉作。許多已開發國家的農民都很樂於接受政府補貼，種植玉米或油菜，相對之下選擇種小麥、馬鈴薯和豆類的土地就減少了。
在非洲，煉油作物跟食用作物爭帝的情況還不明顯。已開發國家的投資者辯稱，他們到手的土地是未經開發或閒置不用的荒蕪地。但是，糧食價格上揚以及人口擴張，仍然會對非洲大陸造成影響。
對外國投資客來說，在非洲大陸種植能源作物存在非常高額利潤。不久的將來，石油會變得稀少，而容易生產的生質能源正能彌補這個供給空缺。根據估計，坦尚尼亞每公頃的土地一年就可生產2500公升的油，隨著油價高漲超過 100美元，生質能源的商機越來越龐大，這個趨勢從日前原油走揚就看得出來。
非洲其實是這些能源企業非常理想的投資地點，到處都是荒廢不使用的土地、地價便宜、所有權經常模糊不清，最重要的是當地政府很容易被左右。
衣索比亞能源與採礦部部長表示：「土地都是沒有在使用的。」坦尚尼亞能源與採礦研究官員說：「這只是荒蕪地。」負責處理英商Sun Biofuels種植計畫的坦尚尼亞地區官員表示：「這完全是很正面的事情。我們很相信這些外國投資者。」在他們的辦公室裡，沒有電腦、沒有影印機，只有紙本文件。
總之，非洲當地居民的需求完全不用考慮。在迦納，挪威Biofuel Africa公司搶奪了當地村長正在使用的土地，即便這位村長有合法使用權，但反正他不會讀也不會寫，村長乖乖在文件上捺指紋，這表示他同意。當地週報 《Public Agenda》文章指出，「這令人想起殖民主義的黑色歲月」。
迦納政府最終還是介入，禁止皆伐(clear-cutting）作業，不過2600公頃的森林已經被砍倒，砍伐這些森林只為種植能減低全球暖化的能源植物。
在坦尚尼亞，雖然人人充滿希望，覺得生活一定會改善，但值得懷疑的理由還是很多。2006年 4月，英商Sun Biofuels主張他們獲得合法在10個村子種植作物的批准，然而，許多當地社區根本沒意識到這項計畫，儘管他們已經在文件上捺指紋。一位村莊的村長向地方政府書面抱怨，Sun Biofuels根本沒有與村中長老聯絡，就擅自砍伐、標記土地。
Sun Biofuels在坦尚尼亞的主管Peter Auge接受訪問，他是個隨性率直的西非人，他表示：「沒錯。我們的通知有點太保留。在這裡有很多未知的因素。」他表示目前公司計畫的進行已經落後時程兩年。
Peter Auge承諾當地人要進行社會投資，但並沒有完全做到。就連補償居住在徵收土地上的居民（這是政府堅持必須負擔的責任），外商Sun Biofuels都凹到非常有利的價錢─相當於9000公頃共65萬美元的荒謬價格，然後這些地他們可以用將近 100年。
距離這裡大約70公里遠的南方就是Rufiji河，瑞典公司 Sekab計畫種植9000公頃的甘蔗，所以幾千個當地居民被迫遷居，以便非常需要灌溉的甘蔗能順利引水。目前已經有5000公頃的土地被當局批准了。
對這幾千名民眾來說，這條河流和周圍堤岸的濕地是他們唯一飲用水來源，特別是乾燥季節更依賴這邊的水，而 Sekab公司甚至打算接居民的蓄水池來灌溉甘蔗田。計畫審查的透明度呢？不存在。賠償金呢？沒這回事。資訊公開？很少。當這些居民出席會議詢問補償事宜，只會有人簡短告知：「你會得到你該享有的權力。」
即便在貧窮國家如坦尚尼亞，「公關」仍是非常活躍又強大的武器。
生質乙醇燃料基金會（Bioalcohol Fuel Foundation；BAFF)非洲區主管 Josephine Brennan正式個負責打通坦尚尼亞關節的人物，種植生質能源會讓整個國家建設新的道路和學校啦、讓坦尚尼亞擁有更多機會啦，對此 Josephine Brennan講得信心十足。根據她的說法，種植能源作物令小農也可以賺到大錢，坦尚尼亞超過300 萬名窮人也可以脫貧。
坦尚尼亞還有 200萬公頃潛在可用農地，Josephine Brennan表示：「這裡比愛爾蘭有更強的成長潛力。」她很有信心的說，全世界都需要坦尚尼亞。
但她美好樂觀的預測，與一般對東非的看法不同。一份德國研究單位調查坦尚尼亞能源作物的報告顯示，許多負面效應仍然存在。而且，這不是白人投資者第一次對坦尚尼亞發下豪語，號稱會帶來繁榮。
就在幾十年前，白人帶著類似的慫恿和許諾，說服非洲小農轉種咖啡。1990年代，外國採礦公司來坦尚尼亞是想要淘金。記者Joseph Shayo表示，「他們承諾會帶來工作機會、基礎建設和學校。然後呢？什麼都沒有，這裡供應便宜的勞動力，讓他們獲取利潤。」更糟糕的是，大型採礦場封閉起來，連當地居民都不得其門而入。
最近，坦尚尼亞 Dar es Salaam大學為記者 Khoti Kamanga出版了一份研究《坦尚尼的生質能源產業》，其中警告了能源作物種植的副作用。作者寫道，民眾通常沒有被充分告知訊息，而種植能源作物又常跟「強迫再殖民」緊密相連。根據他的看法，生產這類作物很可能影響坦尚尼亞的糧價，這個國家將會比以前更高度倚賴糧食進口。
現在，坦尚尼亞當局了解，這波外資駐非的風潮很可能為當地帶來問題。面對舉國憤怒的高糧價，坦國總統Jakaya Kikwete說：「生產能源作物不能取代糧食生產。」
但農夫仍然沒聽進去。英商Sun Biofuels和挪威 Sekab公司都想要再擴張種植範圍到 5萬公頃，越快越好。
(林佳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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