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是一家人 黃昏時的樹影再長，也離不開樹的根；你無論走得多遠，也不會走出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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謎語特別令人體會到各時代風行的社會文化背景。

過去元宵燈謎，題目很有學問，常需熟悉古典詩詞或典故，才能得解題之鑰。後來謎題範圍走向多元化、生活化，我們會看到：「門雖設而常關──射一經濟專有名詞」，謎底是「拒絕往來戶」，諸如此類謎語，或許很正經八百認真地想，即可得出答案。唯恕不多舉例，因為我對它們，大半記憶已淡。

謎語過渡到「現代」之前，題型益加簡易，連小學生也偶爾可以不費力地參與遊戲。而後進入當代，搞笑的風氣興起。尤其近十年間，猜謎已以腦筋急轉彎或鐵師玉玲瓏的形式進駐新人類心中。我們會聽到什麼？「偶」隨手抄三個例子。首先：「愛是什麼？猜一民族名。」答案：「愛斯（是）基摩人」。或是：「一群太監在聊天，猜一成語。」答案：「無稽（雞）之談」。還有：「便秘，猜一種運動名稱。」答案：「少棒賽（棒賽閩語音同放屎）」。看到題目後，請不要多想，只管看答案，準備大笑──除非u也是歪向思考的人，u才有「Bingo！」的機會。

在上述謎語第二階段時，我在學校拿回一張成績單，上頭老師給我的總評是「溫順」。當時我在班上可能真是溫良恭儉讓得不得了──或許也不得不如此，因為我常受斥喝，尤其是尿引起不少問題，教我不能抬頭大聲面對這個世界。一個老大不小的孩子，一天到晚尿床，因為晚上怕鬼，無法獨人離開房間，我那禁不住急奔而出的尿，滴滴滴地流入通舖下，一起睡的父母，夜裡常突然發現有落雨淅瀝聲，然後一陣暖意，竟抱到一條濕被子！這時媽非起來打小孩不可。白天這孩子在學校安安靜靜，不敢多話，有尿意也絕對說不出口，只有顫抖著，把它點點滴滴洩到木條釘成的椅子下，之後坐在一灘水上，成為同學的笑柄。那尿騷味，如影隨形跟著我的前半生。

溫順的臭小孩長大了，老天保佑，她的不可告人痼疾，經歷許多中醫治療無效後，竟然因為青春期到來而自動痊癒。可惜，走了擾人的尿騷味，溫順卻也消失了，膽子變大後，來了壞脾氣。叛逆青春時期，兄姐委婉贈以「孤僻」二字形容。

這時大姐脫線，未出嫁還在家當小姐，又瘦又小，脾氣好得不得了，可憐她成了壞脾氣妹妹的出氣筒。她上高商，要練習珠算檢定，我老罵她：「打算盤吵死人！」鬧著不准她打，這是明處。暗處，為洩恨之故，我常把她名貴的、心愛的算盤，偷來當成玩具火車，在地上滑行玩樂。更多時刻，我想方設法要逗哭她，然後笑她、學她哭聲，或許再加上動作模仿秀。偶而動手打她，她愈氣，我愈鬧得開心。

剛好謎語進入老少咸宜時期，猜謎書爭奪戰也於焉發生。每天早上，我們姐妹一起搭公車上學。車過台北橋，就到了我那百年老校，也就是我下車的站牌。

這天我卻死不下車，因為我硬要脫線書包中那本猜謎書。書裡有一道簡單的謎語，我現在彷彿還記得：「小小小兒郎，吹蕭入洞房；愛喝紅花酒，拍手命就亡。射一昆蟲。」謎底是「蚊子」。對一個高年級小學生而言，這類題目尚可支應，我一定要這把本書拿給同學分享──或向大家獻寶、吹噓。

可不幸，它是大姐買的書，放在大姐書包中。不過，我不管這什麼道理，反正給我就是，大姐妳明天或後天再拿去學校！我在車上一直歪纏不休，百折不撓，把無尾熊本色發揮到極至。眼看台北橋到了，我卻依然像一隻洞房的蚊子一樣揮之不去，大姐有些著急了：「快下車！上學會遲到！」她真的替我擔心，可是我無所謂。我繼續留在車上，掙扎間，重慶北路也過了，時間的腳步快了起來。大姐又惱又無奈，可是她不相信公理正義不在她這一邊，因此還是堅持勸我：「明天我會借妳。快下車！快下車！」我不會下的，嘿嘿，拿來！

一言一語，妳來我往，竟然已到了大姐下車的站牌。我緊抓住她的書包，走在她身旁，一付跟定她的樣子。這般拉扯行走了十分鐘，快到大姐學校時，她終於廢然而嘆，停下腳步，自動把書拿出來給我帶走。我志得意滿地拿了書，笑著坐上了回程車。平常我總是很早到校，我知道自己不必急，還有時間可以磨，根本不可能遲到。

多年後我還忘不了這事，甚且歷歷如在目前，不知這是因為有悔意，還是依然壞得得意。總之，我知道脫線不記舊恨，她是我們的好脾氣姐姐。現在她看到這裡了，可能又要廢然而嘆一次，唉，怎麼有這種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