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誦會四時正開始，我三時半就到了。
排隊入場的人很多，其中一人在閱《余光中幽默詩選》。我與他距離很遠，但我一看書的封面就認得出。
兩年前有一個還在唸中五的少年，蹲在青衣城三聯書局中，細味這本書，然後帶他歸家。看完一本還不夠，還要買一本《余光中六十年詩選》以解意猶未盡之嘆，每天上學和歸家途中，都倚在巴士的窗子，細閱詩人或幽默、或慨嘆、或浪漫的新詩。下了巴士，從巴士站步回家的路程，心中會默背詩人〈高樓對海〉、〈昨夜你對我一笑〉、〈等你，在雨中〉等詩。詩人的每一首詩，都一次又一次地激活少年的詩心。
「那稚氣的少年絕未想到，起跳的這顆詩心會一直跳到八十歲……／六十年過去了，詩孩變成了詩翁。」(余光中〈鍊石補天六十年〉)
這稚氣的少年也絕未想到，二年又三十分鍾後會見到詩翁真人。
我坐在演講廳裡，等你。詩翁老態龍鍾地步來，也不過是老人一個，少年卻如斯期待。
那些只有攝影師才喜歡的致送記念品儀式過後，朗誦會就正式開始了。
詩翁手持數張紙，緩緩地走到講台。朗誦他如夢般迷幻的詩，先朗誦了浪漫感人的〈珍珠項鍊〉，之後朗誦幽默的〈雨聲說聲什麼〉、〈請莫在上風的地方抽煙〉和〈食客之歌〉。「問你啊，蠢蠢的青苔／一夜的雨聲說些什麼呢？」詩翁在說「呢」的時候，把聲線吊高又拉長，就如晶瑩雨點滴落在玻璃般清脆，如此生動的演譯，當然獲得全場的笑聲和掌聲。然後〈請莫在上風的地方抽煙〉和〈食客之歌〉就更有趣了，我第一次讀這兩首詩的時候，就已經笑得停不了，這次詩人親自演譯，每唸及詩中的「呃喝呃喝呃喝」和「啊嚏啊嚏啊嚏」都惹起哄堂大笑。而〈食客之歌〉雖然很短，但其中趣意，絕倒眾人！
之後就朗誦譯作數首，這數首詩我早前都沒有看過，所以挺有新鮮感。余光中先朗誦Quadrille，這詩中音近之詞奇多，Dumburdeyli, Bumburbeyli, Lumbburleyli, Jumburjeyli這四位人物在詩中頻繁出現，讀起來像繞口令般別扭，惹起全場大笑，讀後，余光中更邀請全場合誦，我不黯英語，讀起Dumburdeyli, Bumburbeyli, Lumbburleyli, Jumburjeyli來就像個Dumburdeyli，大家邊笑邊讀，有趣得很！此詩構意奇特，對譯者明顯為一大挑戰，但余光中的譯作絕不比之遜色，繞口得來又不失原意，精髓以另一語言再現，聽者無不心服。
除了譯作，余光中也朗誦了一首名為Spring, the Sweet Spring的英文詩，其中有模仿鳥兒聲音的詩句`Cuckoo,jug-jug,pu-we,to-witta-woo’詩翁再一次憑他清脆的聲音、聲調高低之轉變、聲節之拉長換取全場每人的笑瞼。
朗誦會全長二個小時左右，我的兩顎一直提著，有笑的時候，也有深思的時候。回想那段初讀余詩的時光，現在再讀余詩的心情，也是同樣的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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