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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伙仔講古(卷二) 「龍的自裁」之 秦與兩漢的歷史與文化解說
目次
2-1 關於歷史的切割問題
2-2 秦漢之際的異化(一)社會結構的改變
2-3 秦漢之際的異化(二)意識形態的改變
2-4 秦漢之際的異化(三)綜合討論
2-5 從史事、史人看秦漢之際的意識形態異化
2-6 極私統治哲學的本體
2-7 西漢宮、廷素描
2-8 王莽現象
2-9 東漢政權的本質
2-10 東漢宮、廷素描(一)
2-11 東漢宮、廷素描(二)
2-12 東漢宮、廷素描(三)
2-13 兩漢皇帝的異常與變態行為
2-14 兩漢的外交政策||官逼蠻反
2-15 東漢好官的雞瘟現象與幾個東漢好官的傳奇故事
2-1 關於歷史的切割問題(1)
《卷一》對影響歷史中國兩千多年的「極私統治哲學」,及其所引發的「王朝自毀機制」做了概念性的介紹。本卷接續這樣的討論基礎,對「極私統治哲學」作更深刻的理解;並以秦、兩漢作為解說的重點。目的,一面要更深入理解「極私統治哲學」是如何地在運作,另一面也隨時要檢視我們的理論架構,是否經得起史實檢驗。果真各王朝都以「極私統治哲學」作為基本的統治觀?而「王朝自毀機制」果然是各王朝「龍的自裁」的原因?
建構一套解史理論,以解析長時期、大量的史事、史人,固然是我們的目標;但理論不能脫離史事、史人,所以必須以史事、史人回過頭來檢驗理論。因此《卷二》以下至《卷七》共六卷,分段以各主要王朝作為書寫重點,一面介紹歷史脈絡、解說歷史何以如此發展,一面則回證我的極私統治哲學與王朝自毀機制體系,是否對歷史演化有不合邏輯的解說處。至於《卷八》則在最後作多面相的總檢討。
在進行秦漢兩朝的討論前,首先,我們要對一個長期困擾讀史者的問題進行說明,那就是中國歷史上果然曾經存在一個「堯天舜地」的神話式世界?素來,有部份人認為孔孟儒學編了一個彌天大謊,騙了中國人幾千年;並且,儒家以這個根本不存在的「烏扥邦」,作為追求的標的。有些人認為這才是歷史中國災難的來由。
因為他們認為儒家拿謊言當成事實,基於謊言所建構的理論當然無助於現實政治,卻又成為獨尊的標的;因此,所以歷史中國的災難,就是源自於儒家這一套不食人間煙火的理論。而這個大謊言的最具體代表就是《禮記˙禮運》。
我們在《卷一》〈愚人以自愚||與歷史中國廟堂學術的破產〉那文中,將過去歷史的分段切割作了一番修正。這個分段切割,與過去我們從歷史課本上所學的,有些不同;那就是我們將過去「公天下」、「家天下」的切割,在秦漢之際又切出了一個「極私天下」的階段。
以上各點,就不免讓讀史者感到懷疑,歷史中國果真曾經存在「公天下」的那樣的階段嗎?是否儒家過度的吹揚,他們故意、善意地塑造出一個讓後世感到羞愧的理想社會,以作為鞭策的、努力的標的?而我們論史,又真有需要去做這樣的另一次切割嗎?尤其還弄了個「極私」這樣帶有濃厚負面意義的詞;在「公天下」、「家天下」、「極私天下」三詞對比下,顯然老伙仔接受了儒家的謊言後,又從道德觀著手解史;而非從黃仁宇先生所說的「從技術角度看歷史」著手解史。
固然,從我們一般的語言傾向看,「公天下」、「家天下」、「極私天下」三詞顯然都帶有濃厚的價值意義;而「極私天下」則尤其帶有濃厚的負面價值意義。但,我們從另一角度看,倘若孔子所敘述的那樣的「公天下」、「家天下」確實曾經存在,「極私天下」我們又已經證明其存在,那麼難道「公天下」、「家天下」、「極私天下」這三詞,不正好在敘述它們所代表的那個年代的本質嗎?詞能達其義,就可適用。只要我們不預存立場,就算上述三詞帶有濃厚的價值意義,也未必不能作為我們的討論用語;尤其我們已經做了相當翔實的界說之後,既存字面上的價值意義自可以排除掉。
現在回到我們的原話題,「堯天舜地」是否是個儒家的、粗糙的、卻給上演了數千年的肥皂劇?我的看法如下:
一、確實有一些人質疑孔夫子對遠古中國的敘述,傾向於不相信人類社會可能出現那麼美好的時光;那簡直就是人間天堂。
事實我們都知道,《禮記》也只是後傳弟子所紀錄的,並非孔子所寫。就算是孔子所寫,因為談的是歷史而非宗教的信仰問題,所以要接受《禮記˙禮運》的內容,必須得有證據。但礙於歷史所載,再早也沒有更多的歷史文件了,哪裡找來證明?
這個問題對我而言,要一直到我發現《禮記˙禮運》「而有『志』焉」,將「志」作「誌」解時,才部分解開。過去唸書時,「志」老師解釋成「嚮往」,意思是孔子有志去打造那樣的社會,因為他嚮往那樣的社會。我認為這是不通的。因為前句「大道之行也,與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意思是說孔子他沒趕上那個時代,但由於有紀錄,所以他才能瞭解遠古的情景。「志」作「誌」解,則語氣、理路立刻順暢了許多。
孔子通篇都在敘述那個已經失去的社會,怎可能突然跑出一句「夫子言志」?而且以孔子的修為,與他當年周遊列國到處碰壁的窘境,他又豈可能自認有能力、有機運打造出那樣的一個社會?孔夫子當然會理解歷史是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的。所以「志」作「誌」解才是正確的解法。既然「志」作「誌」解,也是說古有記載,只是後世失傳。既然古有記載,那麼可信度當然更高。
二、其實,除了《禮記˙禮運》之外,仍有太多的資料可以相互校讀,比如《尚書》、《春秋》、《國語》等等的與許多史書。這些史書都都可以與《禮記˙禮運》互考。
我認為,要建構一套瞞住那麼多人,又長達幾千年的的史觀,絕對不容易,因為有太多的資料可以相互校讀。孔子如果能一手遮天,去建構一套從不存在的烏扥邦史;別忘了他刪著《春秋》時,「孔子知言之不用,道之不行也,是非二百四十二年之中,以爲天下儀表,貶天子,退諸侯,討大夫,以達王事而已矣」、「夫春秋,上明三王之道」,顯然同樣秉承這種「堯天舜地」的史觀,怎可能不受到強烈攻擊,反而「亂臣賊子懼」?
如果他僅僅是個竄寫歷史的人,那「亂臣賊子」何必怕他?比他晚些的諸子百家中,也沒人說他竄改歷史;如果孔子竄寫歷史,建構一個從來就不存在的烏扥邦,那諸子百家能饒得了他?事實「墨者亦尚堯舜道」(以上《史記˙卷第一三○˙太史公自序》)!司馬遷之所以受到長時期尊敬,那是因為他秉筆直書;如果孔夫子建構一個虛假的歷史、歷史觀,那他的歷史聲名還會是如此崇高?
並且,孔子那時不過只是個近於匹夫的讀書人、教師,無權無勢,在列國林立的情況下,想掌控整個中國的歷史意識,以他個人的史觀作為多數人的史觀,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並且,從《論語》等通篇讀來,我們也感受不到孔子是個會撒謊的人。所以,我傾向於接受他的說法,他說那是有記載,我也就認為那是有記載,而非杜撰。只不過「誌」失傳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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