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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01-14 03:26:53| 人氣623|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去政治、去歷史與背離父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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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政治、去歷史與背離父祖
——重尋價值的新生代小說家袁哲生、黃國峻
◎(清大中文所博士生) 徐秀慧
文壇老將以說故事聞名的黃春明,難掩興奮之情地出席兒子黃國峻,以及另一外新秀作家袁哲生的聯合新書發表會,為黃國峻的第一本小說集《度外》,以及袁哲生的新書《秀才的手錶》發表慶賀之詞,頗具文壇薪傳的意味。然而看過這兩本小說集後,恐怕要驚訝於這兩本小說集價值觀的「叛逆性」,與新書發表會上父、子輩接棒和諧的畫面多所乖離。

袁哲生的《秀才的手錶》,當然還是承繼了前兩本小說集《靜止在樹上的羊》、《寂寞的遊戲》裡說故事的拿手戲,經過了長期的摸索,袁哲生更熟稔於說故事的竅門,在不同篇章裡反複刻畫嘉義糖廠「燒水溝」的幾位父輩鄉土人物,這些袁哲生認為不應該到父輩黃春明那裡就畫下句點的鄉土故事,乍看以為袁哲生才是繼承了黃春明說故事衣缽的傳人,幾乎讓人搞錯父子關係。尤其是《秀才的手錶》中的篇章,一改之前對生死、孤獨的沉重探索,轉為以漫畫、諷刺的風格描寫鄉土丑角,很難不讓讀者聯想黃春明小說中蘭陽平原的鄉土小人物。只是黃春明在「現代化並不一定帶來幸福,但它是必須的,否則便是落伍」的命題下,描寫在現代化過程中被犧牲的鄉土小人物,往往在鄉土小人物可笑的行徑背後,賦予恆常的倫理價值,搏得讀者的尊敬;然而袁哲生卻是帶著後現代懷舊的情緒下反現代,欲捨棄現代機械化的「時間」刻度,重返不受文明拘束的內在自我價值,在小說中透過「我」——以一個小孩的口吻、觀點,不斷地質疑、甚至恐懼父祖輩隨著現代化建立起來的價值觀加諸於我輩身上。
在《秀才的手錶》中集結的三個中篇<秀才的手錶>、<天頂的父>以及<計時鬼>,雖然有一共同的鄉鎮背景「燒水溝」,然而故事所座落的歷史背景並不明顯,除了「我」的父親被外公稱為「外省的」,以及為了「免錢的肉酥配糜」,外公決定加入基督教,帶著「我」上教堂,可以跟台灣戰後外省人來台、美援時期稍作聯繫之外,這些小說大多架空在沒有歷史的鄉土之上,也更無意像黃春明父輩的鄉土小說去碰觸衝擊鄉土的政治與歷史的社會發展。袁哲生的鄉土故事儘管有寫實的人事為基礎,但更多的是來無影去無蹤的神秘人物如:不斷寄信等待回信等來的卻是被退信的「秀才」、停放養父養母的棺材不肯下葬的乞丐頭目「空茂英」、能預言地震與鄉人甚至自己生死大限的算命仙仔「阿川伯公」、召喚死人魂魄的計時鬼「吳西郎」等等,使這些鄉土故事瀰漫了非理性的神秘力量。

袁哲生有意透過非理性嘲諷現代社會的價值與秩序,<秀才的手錶>裡,「我」透過聽力每次都贏過秀才的手錶,感知郵差的來臨,火炎仔透過直覺能料準外公的手錶整點的時刻。<計時鬼>裡吳西郎鬼使神差地撥快或調慢上下課的時間,一句「慢慢走,才不會遲到」的箴言,也顛覆著現代社會以快速為導向的生活秩序。在<天頂的父>裡,外公為了免錢的肉酥上教堂認同「天頂的父」,並督促「我」學好ABC做大官,而「我」寧可認丐幫幫主「空茂英」作父,並以當乞丐為最大志願,也無意去探究被外公喊為「外省的」的「我」,與在外島失蹤的父親之間的血緣身世。袁哲生小說中對父親的描寫,雖著墨不多,卻一直讓人印象深刻,收在《靜止在樹上的羊》中曾經得到第七屆中央日報小小說獎第二名的<雪茄盒子>,以及收在《寂寞的遊戲》中一篇名為<父親的輪廓>的短篇,這幾篇小說透過「我」所描述的父親形象往往親切卻拙於言詞表達,並且都在面目還模糊不清時就失蹤或過世了。袁哲生小說中某種程度的「弒父」情結,雖然刻意避開背後政治、歷史的功過,卻還是道盡了外省第二代在台灣本土化後的歷史情境,而他有意選擇成長的鄉土作為寫作題材,其中火炎仔或外公的父祖形象,卻往往是充滿了滑稽、荒誕的丑角,透過人小鬼大的「我」背離父祖,欲重返內在的自我價值:「我們每個人的身體裡面本來就有一只手錶,只要讓自己安靜下來,就可以清楚聽見那些『滴滴答答』的聲音正毫不遲疑地向前狂奔著」。人對生命悲、喜時光的感受遠非機械的時間刻度所能度量。

袁哲生以象徵現代文明起源的「時間」重新思索工具理性的枷鎖,他的鄉土故事事實上與黃春明父輩的鄉土故事已非同調;黃國峻的《度外》則更無意重蹈父親黃春明的鄉土寫實路線,另闢蹊徑,將台灣的現實置之度外,甚至小說人物的命名也以洋化的方式,避免讀者透過陳、趙、鍾等姓氏符號推論人物的省籍,可以說是極度的政治冷感,因為他更關心的是超出國界、地域的人類處境。黃國峻以壓縮、幾乎不帶情感敘訴的冷調文字,而非對話互動的語言,思索人與人之間溝通的零交集,探索人類的存在處境,始於<三個想像的故事>中上帝造人時賦予智慧與惡魔的根源,終於<詹姆士兩千型>裡會思考、具有情緒、感官的機器人;更多的是從日常生活的小事件當中,探索即便是在家庭親屬、師長親友的人際關係網絡中,仍處於極端封閉的個人內心世界的動向。<失措>裡因颱風的暴風雨才相聚晚餐的一家人,在清晨颱風過後以各自的方式恢復生活的秩序。<歸寧>裡回娘家的女兒思索「回家」的意義,小時候曾為了也能「回家」才出門的她,即使結了婚回到娘家仍未改變母親視她為小孩的態度,挺著大肚踏上「回家」的路途。<私守>裡守著植物人哥哥的妹妹——曾經被哥哥一路保護長大,討論著社會每天有多少人遇害——在一次出門後果真也遇害,讓植物人哥哥在家中一點一滴流失生命。<度外>裡遠渡重洋的表弟,看表姐一家人如何在域外維持住上流社會的地位於不墜。在如日進行的事件中,舉凡:畫展、聚會(<空白>)、休閒旅遊(<觸景>)、為音樂會進行無盡的排練(<泛音>)、面壁思過的處罰(<面壁>),每個人被困在自己的角色中,如臨大敵地生活著,卻又沒什麼風波。

黃國峻的小說有許多是各個人物的意識流文字的交織佔去大篇幅,每當小說人物超過兩個以上,各自在不同的事件進程中思索自我的處境,讀者必須費盡地找出「她」或「他」的代名詞所指代的人物到底是誰,有時甚至在同一段文字中出現不同人物的思維,對閱讀形成莫大的阻礙與壓力。在這樣的語言迷宮中,經常出現一些人類存在處境的警句,引人共鳴,令人擊節讚賞,可算是讀他的小說的樂趣。

兩位崛起於世紀末的台灣新生代作家,外省第二代的袁哲生翻新鄉土故事,鄉土文學大師黃春明的兒子黃國峻反而跨越地域、國界,另起爐灶實驗新小說,在文學的國度裡,已看不出他們的省籍標籤,他們是重尋自我價值的新生代小說家。
2000.11.21 中央日報【閱讀版】

台長: 生活在他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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