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荷蘭來的Pak Dirk 和出身棉蘭華人大家庭的妻子Diana 的餐廳開張了。 餐廳在Deli 河畔一處高地， Deli 河由此三個款擺後一路黃濁游向棉蘭市去。 眼前的河道既小且急， 有人說， 數十年前棉蘭貿易仍熾， 商船自海口皆能上泊至此。 十年來寫上世紀初棉蘭五大華人家族史仍欲罷不能， Pak Dirk對著這歷史的河說起他祖國同胞在此地殖民以及被驅逐的歷史。 Dirk 說， 日本人在太平洋戰爭時的統治與宣傳有效底挑起印尼人對於前任荷蘭殖民者的仇恨。 荷軍撤出荷屬東印度三年半， 印人對於荷人的暴力攻擊事件層出不窮。 因此， 雖然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七日印尼已宣布獨立， 荷軍卻不得不為了保護其僑民而重回東印度。 「這就是我們歷史課本上的 First Police Action? 」 年輕的Indra問， 「荷軍不是為了要阻擾印尼獨立， 重續荷屬東印度三百年的殖民事業? 」 Pak Dirk 覺得這種觀點過於片面， 他重覆， 荷軍更是迫於它在東印度千千萬萬荷蘭籍民的生命安全與經濟利益。 關於印尼人民對荷蘭人的仇視， Dirk 說荷蘭人當然有好有壞， 就像殖民有其悪處， 然而印尼的現代化也正始自荷印殖民政權……。
餐廳二樓，Dirk 和Diana 共同經營的旅行社專辦荷蘭觀光客來印尼。 Dirk曾說他們精辦疑難雜症， 有人要重返同年故居， 有人要拜訪祖父手栽的樹， 他們都找得到。 只是很多人計畫好， 卻因為離開的記憶太滄桑， 行程延過一年又一年。 挑高的餐室屋頂採北蘇門答臘原住民Karo族傳統木構形式， 由荷蘭建築師發想， 挪威建築師完圖完工。 開幕一星期以來生意怎麼樣？ Diana 說出乎意料的好， 大概因為他們在華人慣讀的報紙 Analisa 上登的廣告很有效， 來客 98% 都是華人。 通常是一家大小來， 坐滿一長桌， 一點七八道菜。 上星期天中午到四點， 餐廳裡裡外外忙不過來， 大人抱怨出菜速度慢， 傭人追著小孩子到處跑， 熱鬧非凡。 說話一向大聲大氣的Diana 突然又提高了音量， 說這樣其實很難看， 如果是她家絕對大大小小圍著餐桌坐得整齊。 那傭人呢， 我問。 傭人沒位子坐， Dirk 接口， 很多華人帶傭人來餵小孩都不給傭人吃飯。
看到牆上掛著兩幅Minangkabau 族手工精繡songket, 我建議Diana 在簷廊過道空間作一些展示或紀念品販賣， 甚至可以推銷他們的套裝行程， 給等待用餐的人一點娛樂。 Diana 想了一下， 開始強調他們做的是inbound tourist 生意， 本地遊客不在顧客群之列。 這裡人的生意難做， 她說， 早上訂好房間， 下午又來取消， 「very chaotic， 就像這裡的交通。 」 一次打去好多家旅行社問， 如果貴了Rp 1000 (= NT 4 dollar) 就要取消。 得聞此言， 我的虛擬田野記憶體突然作了個連結警示， 提醒我前一天晚上和朋友Mary 去旅行社的事。 Mary 打算過境檳城到香港， 再參加香港團到韓國過聖誕。 從晚上六點到七點半， 圓著一張粉臉的travel agent 阿燕姊前前後後列印了四次行程表， 改一次印一張。 最後一張行程表裡Mary 的訂位紀錄是這樣的:
(針孔印表紙上半頁)
Ms. Sutarjo Mary. Class: Y
1. Jan 2, Penang to Medan. Seat: confirmed.
(針孔印表紙下半頁)
Ms. Mary Sutarjo. Class: H.
1. Dec 21, Medan to Penang to Hong Kong. Seat: confirmed.
2. Dec 30, Hong Kong to Penang. Seat: confirmed.
3. Jan 3, Hong Kong to Kula Lumpur to Penang. Seat: waiting.
4. Jan 5, Penang to Medan. Seat: waiting.
5. Jan 7, Penang to Medan. Seat: confirmed.
這樣的行程要怎麼飛？ Mary 解釋， 她希望能在Jan 3 離開香港到檳城， 休息一天和表兄弟妹見面， 再搭Jan 5 的飛機回棉蘭。 可是3日和 5日的機位都還在候補， 所以阿燕姊幫她找到最遲 Dec 30 香港過境吉隆坡到檳城， 以及7日由檳城回棉蘭的空位。 可是如果30日就到檳城， Mary 可不想在那裡等8天才回家； 這就是爲什麼阿燕姊剛剛在電腦前敲打了好一段時間……阿燕姊解釋， 她把Mary 的姓名順序倒過來， 替一位 Sutarjo Mary 小姐在1 月2 日檳城往棉蘭航班的Y 艙等 (unrestricted fare) 訂了個位子。 這麼做是因為 Y艙等比較貴， 所以還有空位， 如果Mary需要她就可以早點離開檳城。 但機場櫃檯的人不會要求她補足差額？ 阿燕姊知道， 如果Y 艙不滿座，機場櫃檯的人通常願意讓旅客上飛機而不計較差額， 而有了Sutarjo Mary 小姐的幫忙， Y 艙就算滿座也會有 Mary Sutarjo 小姐的位子---到時候Mary 只要說她的名字在訂位紀錄上被寫反就好了。 阿燕姊說這叫偷位子， 因為 Mary 買H艙等票， 電腦不讓她訂Y 艙的位； 這個位子， 只有靠她的雙胞胎妹妹 Sutarjo Mary 才偷得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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