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菲的文字域 我是Sophie， 由我的思想、信念與情感構築的， 就是獨一無二的蘇菲的文字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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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玄關換鞋時，我看到了一雙童鞋大小的高跟鞋，尤其在自己24號半的鞋旁，這雙「小」鞋甚至會讓人覺得古代纏足的三寸金蓮可能不過如此吧。想起了出門前母親的交代，這雙鞋的主人應是在客房裡歇息的姑姑吧。忍不住那股好奇，即便是在自己家裡，我也得小心地偷偷把鞋拿起，探詢著鞋子的尺寸：鞋底，印著21的數字。

她是我姑姑；一個穿著21號鞋的「小巨人」。

如果說身高與鞋子尺寸成正比的話，那在姑姑身上這點確是能完全成立。沒問過姑姑多高（問了可能怕被其他長輩斥為「沒禮貌」吧），只是若在行走間與穿著高跟鞋姑姑聊天，除了低頭外我還要彎腰。

自小姑姑最疼我了吧；尤其聽說我的名字還是她起的、尤其我的名字其中有字還是得翻字典時才能看到。在我上幼稚園那時候，還沒有家累的她，甚至還提供一筆錢準備讓我學琴買琴。（沒想到五六歲時的一場燙傷意外，卻讓那筆款項轉為支付我的住院費用。）

婚後的姑姑，隨著夫家定居高雄。說真的，我從沒弄懂姑姑之前是從事何職業的，「好像」賣過鋁門窗、牙齒模型、大理石玉等「哩哩扣扣」的東西。到了最近，比較印象深刻的是她賣珍珠奶茶等飲品。儘管我還是沒搞懂「菁茶」與「綠茶」之間的差異，但每回撥電話給她，總愛開玩笑地要她外送幾杯珍珠奶茶到三重來。

南部的飲品競爭激烈，一杯500cc（或是700cc）的泡沫綠茶紅茶只要十塊錢。單純手工地搖著，十元十元地辛勤攢著，卻也讓姑姑攢出大表弟留學的費用、小表弟遊學的支出。就我所知，整個家的經濟都是靠姑姑一人撐著的。

姑姑是「嚴以律己」的「省」。一件像是自精品店買回的全新、全白蓬蓬裙，卻是她花100元的戰利品。然而，對於其他人，姑姑卻是海派的慷慨。有回我到高雄，她同我與堂妹一起逛夜市。十點多已是「忌口」的時段，但出自於一股對姪女輩的愛意，她才不管苗條減肥與否，只知道一直問我要不要吃、要不要喝。最後她還在我與堂妹吃烤肉時，買回了一些飲品。「同業」如她，雖然開玩笑地說自己是去觀察競爭對手，但是一杯要價40元的檸檬多多仍讓她頻頻喊貴。逛了半小時，還是堂妹暗示我別再逛了──因為姑姑其實是每天很早就入寢的。那一晚的開銷花費，不大；然而一想到每一個子兒都是姑姑一手搖著飲品、十元十元地累積而來的，不免覺得有些心酸。

這回，聽說姑姑是來台北辦事情。但在我的午休時分，姑姑卻來電說想找我吃飯。細問之下，她說想引我見見某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長。「帶妳去見見世面、瞭解大公司的制度呀！」哪怕我已出來做事兩三年再讀研究所至今也將工作滿一年，在姑姑眼裡、在姑姑跟朋友介紹我的口中，我永遠似個「剛畢業」的不諳世事。

與朋友的聚會中，姑姑的朋友總愛鬧著她，說她從國小國中甚至到現在一點也沒變：連身高也是。小個兒的姑姑卻以她爽朗的笑聲與幽默的談吐，讓整個聚會熱絡了起來。回程中，姑姑幫我略述一下那些朋友的近況，她半是羨慕地嘆著「大家的日子都過得很好！」但她不因此而自覺渺小。她說，只要自己不找朋友借錢，不分職業尊卑，一群朋友還是可以快樂地聚在一起，「我們也可以很『理直氣壯』！」

她堅定的說著。晚上十一點多，在只有影子陪著兩位姑姪的巷弄裡，她的臉就似打光般地，映著一股平和沉靜的光輝。想著她腳下踏的，是我早上看的21號鞋，不禁又是一陣心疼。

就算21號鞋的腳上已承受了多少責無旁貸的現實壓力，前方的路，姑姑還是會樂觀開朗地走下去，──用她21號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