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回、焚心
黃沙在帳營前左右踱步,遙遙望向戰場,久久未見退兵。
傳令兵已通報退兵半日,難道我軍在退兵時中伏?他已派出五人查探,仍然沒收到回應。
此時,異能醫師從帳營出來,告訴黃沙,他已及時抑制舍南的戰血,還治療好外傷,但因為消耗異能過度,恐怕要十日八天才可恢復。
黃沙得知舍南保命,終於可放鬆心情,吩咐醫師治療其他同袍,然而傳令兵回來,掃走他的安心。
傳令兵滿身血污,給打掉幾顆門齒,頭髮散亂,一臉恐懼,跌跌撞撞地跑至黃沙面前,全身顫抖地跪下,雙目怔怔,良久不能說話。
黃沙已預感有壞事,但願不是全軍覆沒,仍扶起傳令兵道:「兄弟,怎麼了?」
傳令兵直流兩行眼淚,牙關顫抖道:「死光了……死光了……」
黃沙已心如死灰,但仍想呼起同袍振作,可是營中突然傳出慘叫和劍擊聲,他登時張望四周,此時忽感肚皮劇痛,回望傳令兵竟然一臉邪笑,才發覺:「啊,我從沒見過這個兄弟啊……」他還未吐出一字,已經給砍下首級。
軍營內的尼蘭軍突然譁變,疲倦的默那軍和麥那軍給殺個措手不及,默那軍已失去阿毗和黃沙,舍南又傷臥在床,無人指揮。麥那鄉應錫利安叛變,傷亡又多,只有錫利安的副手奇利巴可領軍。
奇利巴與黃沙相處甚久,交情不俗,忽見朋友遭殺害,馬上手刃那個假傳令兵,可是仍非常危急。
他衝入帳營,揹起舍南出逃,下屬拚死牽來兩匹馬,他一人策兩騎,尼蘭軍暫且不能逼近。
大砲是麥那軍的重要軍備,但此刻只有放棄,他率領二、三百麥那和默那殘軍西出,進入宗霧的土地。
宗霧的守衛隊因正值戰爭,異常靈敏,馬上截停他們。奇利巴自恃揹著舍南,便不客氣道:「先救你們舍南鄉長!」
守衛隊長確見舍南在馬背,不省人事,便道:「快還我鄉長!」
奇利巴氣得不可開放,幸好有默那軍前來說項,守衛才放行。奇利巴還是不放心,道:「通知你們主人,尼蘭軍要攻來了!」守衛隊長向默那軍人確認,便派人快馬通知宗霧,自己則帶兩軍退入宗霧的土地。
未幾,一名黑長鬍鬚的老人乘馬而至,揚聲道:「你是麥那鄉的朋友吧!奈伯納來迎接你!」
奇利巴聽見中氣十足,也抖擻精神,道:「你是宗霧先生嗎?」
奈伯納笑道:「非也!」他到達奇利巴等人前方,勒馬道:「我是宗霧的老朋友,聽說尼蘭軍要攻來,我們已調動人馬迎戰,但到底怎麼回事?」
奇利巴聽見有援兵,登時舒一口氣,卻道:「我也不知道,我們是同盟,所以一起撤退。這時候我麥那鄉也有危險,有緣再會吧!」
奈伯納本想邀對方休息,但對方去意已決,便拱手相送,遙遙望見塵土飛揚,恐怕敵軍刻下便抵達,而舍南又不省人事,便率眾西逃。
返回宗霧大宅,宗霧等人已準備出走,二叔的小女兒喜明乍見兄長受傷,急上前道:「伯伯,舍南哥暈了!」
宗霧和木蘭早已看見,上前細看舍南面色甚差,恐怕受了重傷或重病,但沒有餘閒猶豫,抬上馬車便起行。
沿途,奈伯納道:「想不到來不及通報舍南,壞事已發生了。我孫兒知道,一定很傷心。」
宗霧道:「修道和舍南手足情深,老先生不諱顧忌來通報,我已感激不盡。」
木蘭也道:「幸好老先生早通知,我們已派人通知我叔父,相信很快有援兵。」他口中的叔父,正是廣世利。
默那軍除了征伐伽南鄉,尚有二千兵馬,還有力一戰。但此刻宗霧之地上,尼蘭軍亦步亦趨,形勢危急,奈伯納眉頭一皺,一雙黑目竟變成雪白,只剩瞳孔黑洞,道:「糟糕,敵軍要追上來,你能借我人馬嗎?」
宗霧即召來守衛隊長,道:「十名異能戰士,一百守衛,全聽先生指揮。」此時,默那軍人縱未知老人身份,也停止行軍,道:「願聽候先生差遣!」
奈伯納點點頭,道:「好,你們先走,保住舍南安全。」
宗霧等家人先走,奈伯納引兵走向尼蘭軍,敵軍將入目,他便道:「你們先別出手。」他跳上半空合什,飛向尼蘭軍之上,雙瞳突然釋放無形之力,竟讓尼蘭軍動彈不得!
此時,尼蘭軍中亦有一人升上半空,正是加沙,一派認真道:「你這是甚麼法術?」
奈伯納感到加沙不弱,當下加重施法,道:「沒甚麼,拖延之計而已。」
加沙又感一重壓力如大浪湧至,捏緊心神道:「你是封印師?」
奈伯納也道:「隱約有血腥氣息,你是鬥士吧。」
加沙不待說明,便逼近對方。奈伯納馬上施法,佈下不異結界,封鎖對方的異能,但是加沙及時仰身跳走,沒有落入不異結界之內,還從士兵取來弓箭,施展百步穿揚奇技,五箭齊發。
奈伯納呵呵一笑,輕鬆避開箭矢,當下施展法術,十道綠色的無面怨靈呼天搶地,衝擊加沙。
加沙受夾擊,避無可避,一心擊退對方,可是怨靈沒有實體,他拳頭再重也無法擊中,反而怨靈穿過他的身體時,便如撕心裂肺,痛得只有慘叫。
奈伯納見怨靈制住加沙,立即再佈下不異結界,可是他本身不強,如此反覆使用法術,頓即氣喘如牛,形勢不容樂觀。尼蘭軍中亦確有其他異能者,除了受重傷的剛力,還有首領阿若流,以及堪稱尼蘭谷的強者之一的封印師普度岸。
普度岸升上半空,反法術解開不異結界,然後一聲喝令,十道無面怨靈立即消失,加沙停止慘叫,摸一摸自己身體,竟無絲毫損傷或痛楚,詫異道:「普度岸,怎麼回事?」
禿首的少年普度岸微笑合什,道:「加沙先生,這些都是心魔而已,不足畏懼。」
奈伯納稍事休息,心想只是對付這鬥士,倒有信心抵擋一日半天,但此禿首少年懂得反法術,而且聽其語氣,似乎實力更高,當下進退兩難。
普度岸見奈伯納神色不對,裂嘴一笑,道:「他只會花招,遠不是你的對手,請放心。」
加沙點點頭,轉瞬便移至奈伯納身邊,抓住對方手臂,果然異能不強,便道:「剛才獻醜,現在讓你見識我的真正力量吧。」
奈伯納親身感到異能之強,暗暗納罕,連忙單手結印,吐出一隻紫靈,紫靈乍見敵人為鬥士,嘆道:「你們人們真愛討麻煩!」但說時遲,靈體已包裹加沙,卻也包裹奈伯納,紫靈化成光霞,煎熬加沙。
普度岸見加沙空有一身異能,卻毫無還擊之力,不敢蔑視,但礙於上級阿若流正觀戰,也不好望等同伴陣亡,於是雙手結印,唸一道咒文,立見紫靈退散,加沙則脫力墮地,他上前接住放到地上,向半空的敵人,輕鬆笑道:「老先生異能不強,但精於戰鬥之法,有趣有趣。」
奈伯納也神色自若,道:「老人家多活幾年,多打幾場架而已。你的反法術也很純熟,未知跟那位老師學來呢?」
普度岸道:「會這些雕蟲小技的人,尼蘭谷裡舉目皆是,何足掛齒?倒是我少見識靈術,看來老先生喜好異界法術,跟騎士有得比呢。」
奈伯納打個哈哈,道:「老人家沒甚麼了得,靈術倒會不少,你喜歡看哪一種?」
普度岸合什道:「且看你能出哪一種。」話才止,天降虛妄巨塔,罩住奈伯納。但巨塔窗門飄出無數灰白的哀調幽靈,叫聲淒厲,旋風般撲向普度岸。普度岸二話不說,祭起袖中匕首,立見匕首自行出鞘,閃耀陽光般耀目的光芒,幽靈在光芒中逐逐消失。
然而,巨塔又出現兩隻龐大的黑靈,各提鎌刀,匕首的光芒即被吸光,連帶白天的陽光也消失,四周一片黑暗。
普度岸舉起右手食中二指,唸一句短咒語,立見指尖出現靈光,點在眼睛,立刻回復光明,原來黑暗只是黑靈的幻象。可是他再不敢小覻對手,心道虛妄塔不足奪去對方精神,除即撤塔,再使「天火結界」,白炎熊熊燃燒。
今次始見成果,奈伯納面色愈來愈差,顯然抵受不住白炎燒耗他的精力,假若是普通火焰,他倒能躲避,白炎卻是從他的體內釋出,無處遁逃,解救之法除了讓施法者住手,只有撲滅體內之火。兩種辦法都不可行,只有聽天由命。
普度岸也覺得膩了,可以殺死對方,於是捏緊隻拳,讓白炎更旺盛。然而,他突然被打飛數十米外,直至撞倒數十名士兵才停止,可是他看不到對方出手,回到戰場,也見不到奈伯納以外的敵人,究竟怎麼回事?他不知道!
他再次遭打飛,素來冷靜的他開始急躁,問道:「老先生,是你出手嗎?」
奈伯納盤旋而座,已給白炎折磨得面如死灰,搖首道:「小兄弟,當心……回頭是岸……」
普度岸不明白,只全心全意關注四方,一根草動、一隻蠅飛,也看得一清二楚,然而他還得挨第三擊,幾乎讓他的禿頭破裂,不得不低聲下氣道:「我投降了,請現身吧!」他終於看見拳頭,卻不是神秘人的,而是阿若流的。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