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2 解除封印
梅勒把青雅帶到亞天梯,卻沒有人有餘閒照顧她的傷勢。梅勒也忙於戰鬥,只好將她閒在一隅,聽天由命。
青雅的胸口被刺穿,肺葉和肝臟都受損,不過沒有傷及氣管和心臟,霎時間還沒有掉命。可是她的心已死了,她知道傳人已死,也知道柏斯已死,不該死的都已死,世界已不成世界,她也不想再活。聽着戰鬥引起的雜亂無章的聲音,就當作是自己的哀歌。
忽然,有人躍到青雅的身旁,用棉花塞住她的耳朵,然後用法術替她療傷,而此人正是拉塔絲。伴隨着拉塔絲的,是她的丈夫奧斯。此時的奧斯比三年前蒼老,頭髮開始發白,皺紋更明顯,但面色紅潤,精神甚佳。然而他鎖起眉心,一副不滿的面孔,望着不斷撕殺的人們搖頭嘆息。後來,他把揹着的純金打造的大豎琴放在地上,邊彈邊吟詩:「朱紅艷麗灑滿地,凝成冰河百花圖。溝通南北阡陌路,浮城不過地上高。昔有雪流鴛鴦別,今有天梯陰陽隔,原來千年又千年,只是一天又一天。」
拉塔絲有點緊張地說:「別唱了,還不快點動手,拉普達城的人要撐不住了。」
奧斯苦笑一聲,轉換旋律,用勁地拉一把琴弦,一個又一個重重的低音,讓眾人的動作遲緩一陣子,然後從口袋取出金笛子,吹奏着急促而刺耳的音樂,使眾人心律和呼吸加快,快得頭昏腦脹。實力較低的人,開始一個接着一個倒地,實力較高的,也只管捏住心神,以免走火入魔。不過實力已達魔相級水平的魔族和部份天城十六隊的正、副隊長,則沒有受音樂影響,繼續拼個你死我活。
他停止吹奏,又是感嘆地說一句:「沒辦法了……白隆不現身,就只有鬥得敵我全滅方能罷休。」拉塔絲則黯然地說:「大概這邊也沒有辦法,恐怕神明降臨也難保性命。」
「小婭……小婭……」青雅面臨彌留之際,喊出的竟然是婢女的名字。她本來已經對世界感到絕望,可是她始終是負責任感的人,永遠不會忘記父親的說話,也讓她的死不至於毫無價值。
「她斷氣了。」拉塔絲捉住青雅的手,雖說不上悲傷,但面對生命結束時,也難免覺得惋惜。她放低青雅的屍體,跟奧斯說:「我記得小婭即是她的婢女。她到臨死還不忘這人,這人必定是很重要的。」奧斯深感同意,便說:「拉普達城的事,我們也幫不上甚麼,還是去找這女孩吧。說不定那個易之還跟這女孩在一起。」
夫婦二人漠視激烈的戰鬥,卻不知道該往何方。不過南方已被魔族佔據,回去的話很容易遇上危險,所以決定往北方。恰好,他們降落到地面之時,正遇上蔣頤、小婭和易之。可是此時的小婭已經與以前不同,不單成長許多,還散發着神秘的力量。奧斯感覺清楚,便知道小婭與自己一樣,是八大傳人之一。
話說小婭等人還沒有遇上奧斯時,小婭忽然全身乏力,倒在地上。可是頃刻之間,一股前所未有的熱能從胸口擴散至全身,讓她四肢都充滿力量。蔣頤觸覺敏銳,又經常接觸易之,明白傳人的力量,所以很快便能判別清楚,驚訝地說:「小婭,你是祭師的傳人嗎?我感覺到你在散一種特別的力量呢。」小婭卻是不知內裡情由,慌張地回答:「我不懂,我從來也沒聽過姐姐說……」
蔣頤發現疑點,說:「姐姐?你們是親姐妹嗎?」此時小婭才知道自己說溜嘴,便如實地說:「對不起……姐不准我講,所以一直以來都守住這個秘密……」
蔣頤卻說:「我不是怪責你,不過你的力量突然釋放出來,看來……看來青雅遇上意外。因為在你的力量釋放一刻,我感覺到一個封印的力量消失了。把你的力量封印着的人,多半是你的家人吧。」小婭被蔣頤的說話嚇呆,難以置信地說:「姐姐這麼厲害,即使遇上意外也能逢凶化吉的!我們……我們快趕往拉普達城!」
他們遇上後,拉塔絲便道出消息:「青雅小姐已經喪命了。」小婭隨即大受打擊,跪在地上,說:「不可能,姐姐不會死的……」
奧斯說:「你的力量已經解封,這就是最好的證明。依我推測,青雅將封印與她的生命連結一起,她人死了,封印自然失效。」拉塔絲緊接着說:「她把你的力量封印,大概是避免魔族的人盯緊你。畢竟祭司不擅於戰鬥,要是遇上魔族的人便糟糕了。」
「小婭,你還好嗎?」蔣頤看不見小婭的表情,又聽不見她講話,擔心起來,不停地伸手摸着,希望小婭會回應。後來她摸到一隻手,卻是粗糙、乾枯、陌生,明顯不是小婭的手。接着,她才聽見小婭沙啞的聲音,嗚嗚地說:「我不要力量,我只要姐姐……」
小婭長年當婢女,連父親也不多瞧她兩眼,只有青雅對她推心置腹,從來沒有虧待這位不能表露身份的妹妹,甚至寵愛得別人妒忌。對小婭來說,血緣是無關痛癢,在她的心目中只有一位親人,正如當日父親離逝,她的心情全無起伏,只有一種失去明君的可惜。
「《招魂曲》,請你彈奏《招魂曲》!」小婭叫嚷着,可是奧斯木無表情地說:「不行,她復活以後,你的力量便會消失,世界只需要你的力量。」奧斯的話太過無情,拉塔絲也受不住,只好在旁較婉轉地勸誘:「青雅知道自己早晚要一死,所以才拼命守護拉普達城,才拼命把你帶離故鄉。我作為旁人都明白,你也應該體諒青雅的苦心,要振作起來。」
她們一方在求,一方在拒絕,雙方糾纏之際,蔣頤回想起一段往事。這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而且零零碎啐,只有幾個深刻的印象,但是已經足以教她心寒膽顫,不自覺地吐出一句:「沒有他,救了世界,又如何?」
這句話,猶如向三人潑一盆教他們冷靜的水,使他們不再爭持。
忽然萬籟無聲,蔣頤的心情卻像浪潮般一時高漲,一時低落。她讓別人清醒,卻苦了自己。雖然易之已經暈倒三年,可是沒有沖淡蔣頤心中的憂慮。只要易之一日沒有醒來,她就一日都會擔心。
她又想起一些片段。今次她想起以往自己所寫的一首詩,創作時的情景與現在竟是相若,同樣是抱着一個半生不死的人,同樣懷着沉重的心情,同樣用着苦澀的聲線,吟着:「命中注定,我倆像流星,亮麗而短暫;造物者的規律,恆常而反覆,有愛而無情。曾經擁有比水晶更漂亮的愛情,但是現在的我已經……你已經……已經……還能夠傳達愛意嗎、還能夠嗎?可以嗎、還可以嗎!」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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