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封卡片，想寫給當兵時的一個學長。他雖比我早一個半月退伍，但實際上則大我六梯而已，因為他是一般兵，我則是大專兵，扣45天的成功嶺暑訓。
他出身於北方海濱，在入午前，早已當泥水學徒數年，即將出師。在連上除了因這項民間專長擔任連上的泥水工事外，也是大卡司機。當初也是我將他送入駕訓隊的，因為這是擔任參四的我的職責。當時的我對這位看似嚴肅的學長並沒有什麼好感，可能是近梯相剋的緣故，他和他的同梯總是對我們幾個特別嚴厲，因為我們若是出錯，上面的學長就會向他們抱怨。這也是我日後同樣所扮演的角色。
所以，在破金冬之前（我在小金門當兵，破金冬是指到金一年），我和他並不熟稔，偶而的交集則是業務上，每個月連主檢需填寫2404表（後來稱為保15002表，真是太神，我現在還記得！），他負責保管其中一輛大卡車。我們甚至衛兵都很少排在一起，因為我總是跟較老的學長排在一起。所以，在我因高裝檢而準備得焦頭爛額之前，我並沒有太多精神去注意到這位學長。
而比較有機會觀察到連上的弟兄，則是到86年6月破冬後（離退伍一年），此時高裝檢剛完（5月底），我因為一項業務而意外使輔導長獲記一項優點，本身的業務則沒有被檢查到（因為焦點在營參四身上）。所以，高裝檢之後，我是相當的如獲重釋，因為與之前常被連長、副連長恐嚇要抓去關緊閉的恐怖日子而言，能夠準時上床就寢（雖然要定時站夜哨）、不用熬夜作業務，是件多麼奢侈而幸福的事啊！從進入連上一個月後接下這個參四後，師父在兩個星期後被調到其他單位，我就開始了夜夜熬夜的惡夢，可是那時真是身強體壯啊！晚上10點就寢後，加班到12點或1點多，直接站二點到四點的夜哨，下哨後睡不到兩個小時，就起床就迎接另一個充滿操練、公差與業務的日子。每次總是業務做到一半，廣播呼叫公差，我和同梯就得馬上衝向指定的地方報到，否則不消片刻，就有學長來追問個究竟。
這真是個令人為之消志的環境，雖然人人都受壓抑，卻沒有人因而受益。鬱鬱不得志的氣氛，使人的性情都為之扭曲。這是一個舞台，每個人都是其中的一個角色，被迫演出，不論適合與否。每個人也都身兼演員、觀眾與裁判的三重角色。往往不經意間，我們就重複了自己不久前才恨之入骨的行為，如對著學弟大聲咆哮、頤指氣使。這是個人吃人的世界，被迫演出定形化的腳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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