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子的生活是緊湊的。除了上個月底臨時去了曼谷出差之外，接下來更有篤定會成為人生中難得的經驗之發生。
事情是這樣的，一開始是公司辦的對外創意舞蹈大賽活動，舉辦的同事亦熱情徵召內部員工組成一隊來參與。我呢，一則是秉著對公司活動支持的心情，二則是本身對舞蹈也十分喜愛，更何況同事還會幫我們找好編舞老師。於是在天時地利人和之下，我當然也就二話不說答應捧場，成為六人小組中的一員。
我想，當時加入的同事們應該都和我一樣，以為舞蹈的程度只會比一般公司尾牙表演節目再難一些而已，畢竟我們不是專業舞者，只是對舞蹈有著興趣的上班族。於是，當我們在賽前五天開始利用午餐及下班時間展開正式排練，一開始真正是每個人都傻了眼。
編舞老師小烏龜（作者按：我不是在罵人，這真的是他的綽號，據說和他本身行動慢說話慢步調也慢有關，這點經過一星期的相處驗證後一點都不假－我從未見過臉上語氣這麼沒有表情的舞蹈老師，不管自身的情緒為何，說話永遠是如此輕聲細語，且沒有明顯的喜怒哀樂表情）的確很認真地編了精采好看的嘻哈+爵士混種舞，但那舞蹈的難度絕對不是一般去跳健身房的上班族在短短五天內應付得來的。音樂節奏快不說，幾乎是每一個拍子都有不同的動作和走位，甚至還有不少是落在半拍裡頭的細緻動作。
除此之外，另有一個讓我們後來叫苦連天的原因：因為組員都是來自不同部門的關係，就技術上而言，我們真正全員到齊練習其實是從賽前三天才開始的。回想起來，那幾天真像是以前當學生時每每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的痛苦經驗之翻版；眼看著比賽日期迫在眉睫，公司同事並紛紛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地幫忙贊助服裝、提供造型化妝師…，於是在一切看起來都像是玩真的的情況之下，就算舞蹈的難度著實超乎己身平時能力所能應付，事到如今我們已騎虎難下，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那三天過的真的是非人生活。我因為平常還有練習瑜珈和習舞的緣故，體力上勉強尚能負荷。但其他組員就真的很難為。在連續三天裡扣掉上班時間天天密集練舞逾十小時，睡眠不超過五小時的情況下，可以想見大夥肉體上和精神上的雙重煎熬。膝蓋痠痛、腿部僵直、肩膀緊酸、皮膚乾燥疲憊等不說，有人的老闆還暗示希望活動早些結束，有人的家人則乾脆明問家裡是否成了旅館。這種種的一切都在考驗著我們的耐力和極限。
曾經，我在某個肉體極端疲累、腦子因滿記舞步而脹痛的時候，忍不住問了小烏龜一個大夥都有的疑問；亦即他明知我們的能力，為何還要編這種難度的舞蹈？他回說，這是觀念上的問題。他其實也能不必這麼辛苦、輕而易舉就編出我們想像中那種尾牙程度的舞，但他認為，既然要參加比賽就要有參賽的姿態和決心，要跳的舞也要有可以真正上舞台的水準。他想讓我們知道真正舞蹈的高低起伏情緒和對節奏的精準掌控是怎麼回事。他了解我們的舞技可能沒有專業水準，但他不斷期許著可以看到我們跳出不錯的整體感覺。
是他的這番話令我動容的。我十分認同他說的，既然要做、就要盡一己之力做到最好的態度。也明白了他的用心良苦。就從那一刻起，無論我的身體和精神多麼難受，我都告訴自己一定要咬牙撐下去。我很好奇自己的極限在哪裡。我跟自己說，我想看到不服輸的妳到底可以做到什麼程度。
就這樣，我咬緊牙關硬是撐過三天的魔鬼訓練。每天回家都是深夜兩點。每天洗完澡都要靠肌樂舒緩肉體上的疼痛，每天都沒時間和T好好完整說上一整段話。只有在其中一晚，當我又餓又累地回到家，看到他留在廚房鍋上的土魠魚味噌湯，邊吃邊感到他默默的關心時才稍覺窩心與安慰。
這樣的煎熬一直持續到高雄比賽當天，直到上台前我們都不得鬆懈。比賽前一夜才完整排完的舞序讓大家情緒緊蹦焦慮萬分。從一早上飛機到下午比賽前都還在瘋狂地記憶熟悉舞步，心裡並不斷叼唸著應該要早點練習的、現在的進度如果是一星期前不知該有多好云云。真是千金難買早知道！
但令人意外的是，這些不安在我們於高雄會咬人的艷陽下上台時就都被拋到九霄雲外了。音樂響起的那霎那，彷彿像是為了證明這幾天的付出是值得的一樣，雖然剛開始時大夥因為不熟悉新練的舞步而略顯慌亂，但到一半時就漸入佳境慢慢跳了開來，並神奇地形成一種只有團隊才能有的集體默契和High度！
在台上的我們笑了、有態度了、豁出去了、不怕了。雖然還是偶有漏拍，但每個人都盡力地舞，盡力希望自己不要成為害群之馬。有句話說，當你笑、全世界都會跟你笑；在那一刻裡，我便似乎感受到了台下觀眾和評審們的肯定。也因為舞開了的緣故，下台時每個人甚至都還感到意猶未盡呢。
回程的路上身體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前所未有之疲憊，就像是有人把開關給猛地關掉一樣停了電，但心裡的滿足感同時也是等比地壯大著的。很想為自己拍拍手，當然也感激小烏龜老師的不離不棄以及一開始時的堅持，我才能得來這番人生中難得的體驗。
此次經驗中唯一小小的缺憾是，當舉辦活動的同事事後表示希望我們還能繼續挑戰一星期後的決賽時，組員中有三人馬上想都不想地就回絕了。我其實明白他們的立場，當初明明是抱持著好玩的心態來參加，任誰都沒想到會被操練地如此淒慘，而這種磨練的確是需要大量的時間體力，和非凡的意志力才能支撐下去的。因此對於他們的放棄我並不意外也能理解，只是心裡難免有些小小感慨，這真是現實生活中團隊的翻版。
在任何一種形式的團隊裡，並不是你一個人想怎樣就能怎樣的，必須是大夥都心向一方同心協力才能有所成就。每個人的貢獻和心態都在在影響牽動著整隊的表現。任我再有破釜沉舟的決心，認為既然要參加當然就要以決賽為目標，但若其他的隊員因為與當初的預期不合而不願配合時，我也只能除了無奈還是無奈了。對於他們的決定我並不生氣也無權生氣（那畢竟是他們的人生），只是更添一分對現實組織架構的認識和惆悵（有心人只怕無心人）。
雖然如此，如果你問我下次再來一次，我還願不願意？答案絕對是肯定的。因為只有做過的人才會明瞭，那種挑戰自己的極限，並用意志力向肉體心靈宣戰成功的快感有多麼令人著迷！妳會全身上下充滿力量，深深感到自己天下無敵。妳會知道能駕馭自己的確切感，因為妳真正是妳自己的主人。更重要的是，妳會相信，只要妳願意，天下就不會有做不到的事。
So, shall we dance?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