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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05 18:00:37| 人氣1,134|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林姵君〈天池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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獲交通部觀光局「台灣新體驗˙100 個感動故事」故事首獎

 

詩人對於雨有一種浪漫的聯想,認為它是天空的眼淚,每一滴雨水,都是一顆晶瑩的淚珠,然而雨的類型又分為很多種,一種是沾衣未溼的杏花雨,多發生在春季,細細綿綿的雨絲,飄落在衣袖之上,飄灑久了頂多也只是形成小水珠;雨下得再大一些,滴落在臉上會產生稍許痛覺,頗像是雨足點點的踩在身上,跳著踢躂舞,撐著小傘也不致令人厭惡;然而,在台灣夏季的午後,伴著雷的狂吼,驟然狂下的一陣急雨,常是令人頭痛的。那年,在蘭嶼旅遊,我正見證了一場天空的嚎哭,天池下的午後雷陣雨。

    那年我和一群同學相約前往台東外海的離島——蘭嶼,進行遊覽,碧海藍天的景色,美不勝收,那琉璃色的海域,在陽光照射下閃動著金光,刺激著我的眼眸,揪住我跳動不已的心,對於旅程中的每一個景點期待萬分。天池,被達悟族人譽為「山上的海洋」,是每一個到蘭嶼遊覽的人,必去的朝聖的地點。上午出發,在騎車的一路上,我看到隨意放養的羊群,在礁岩上昂揚著羊角,傲視人群;路旁有母豬帶著豬仔們,三三兩兩的走著;比台灣所飼養的肉雞,體積稍小,但看起來頗為結實的雞群,一點都不怕人的隨處遊走,成為路上奇特的風景。在公路的旁邊,放眼望去便是海洋,即使是同一片水域,顏色亦有深淺之分,有的是接近晴天的湖水藍,有的地方則是神秘的靛藍色,誘惑著人們前往,卻又暗示著他的危險性。太陽急遽的放射著金箭,一行人騎著摩托車,臉色都被烤得紅潤,背後刺麻得發燙,卻對天氣無可奈何,好不容易導遊停下車,我們抵達「天池」的入口。

    第一眼看到得是竦然直上的木製階梯,牢牢的釘錮在紅土上,看似寬敞的階面,讓我們忽略了頭頂的是巍峨的山巔,踩起腳步就跟著導遊往山上衝刺。踩完數百階的木梯之後,迎接我們的是泥濘的山路,只有大大小小的石頭以及被雨溼潤的紅土,開始體驗到何謂舉足維艱。在雨林之下,是望不見天頂的,未感受到微風吹拂,但陰涼不熱,在攻頂的過程中,我已不慎滑倒兩次,白衣與牛仔褲上都沾滿了紅土,在雪白的衣物之上,有如一抹巨大的紅色胎記,頗覺醒目,揉揉摔疼的屁股,更是戰戰兢兢的爬。在蜿蜒的山路走了約兩個多小時,終於到達「天池」。它被自然形成的枯木群給包圍住,遠處是蒼翠的山林,頂頭是蔚藍的天空,粼粼的波光晃樣著,如此動人心弦,他給人的是一種奇異的美感,在荒涼的、失去生機的枯樹群,卻出現了翠綠的草皮,以及這被包裹在山林中的海洋之心。我在天光水色中失神,忘卻時間的流逝,太陽已悄然的偏過頭頂,時過正午,導遊的一聲叫喚,趕著我們以疲憊的足,下山。

    臨走前的回望,卻驚覺日頭已不再,烏雲悄悄籠聚山頭,有如披著黑衣的撒旦往山林走來,我感覺不妙。山林裡的光線變得更加微弱,我們加緊腳步向前,但礙於慣走平路的我們,不耐山路的崎嶇顛簸,再加上上山時已耗去大半體力,每一步都是艱辛,一群人走走停停,莫約一刻鐘後,開始聽到淅瀝瀝的雨聲,原本攻頂成功的喜悅,全在此刻化為灰燼。只帶著相機和礦泉水上山的我們,無人攜帶雨具,相對著導遊笑嘻嘻的喊著「淋雨,好爽快!」我們可是一點都笑不出來,這是我生平第一次這麼痛快的淋著雨,而且無處可躲,無路可退,我們只能選擇往山下的路,拼命前進。雨勢逐漸轉大,且伴隨著震震雷鳴,轟隆隆的巨響,像是巨人扯著喉嚨大喊開飯動令,過午未食的我們,高唱空城計的肚子,也跟著吼了起來。雨不斷的下著,打在葉片上,打在我們的臉、額額、衣服上,甚至滑進眼睛裡,模糊了視線。下山原本就是一項艱難的任務,必須以簡易的樹枝為拐杖,用力插入地面,確認身體的重心已經往前,才能邁開步伐,而大腿更必須有力的支撐自己身體的重量,才不會往前滑而摔倒。此刻的大雨,帶來了豐沛的水量,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水流形成瀑布,佔據了我們原本行走的道路,由一個又一個旅人踩出來的小階,成為一畦畦的水窪,彷彿行軍般,在滿身泥濘,且手腳並用的攀爬過程中,我們嘗試各種爬行的方法,只求能夠平安的走回地面,此生,我第一次體會到何謂「連滾帶爬」;此生,我第一次「爬山」,都因為天池驟然的一場淚雨。

  原本抱持著遊覽的輕鬆心態,前來探訪天池的奇異之美,不料卻讓這場突如其來的雨給打亂了腳步,像是山神在告誡著我們,這未開發的處女地之神聖,不應抱持著褻玩的心態隨意走訪。在這裡,我遭逢了天池眼淚的洗禮,卻在躓仆無數次後,跌去了文明的習氣,重返自然的質樸與天真,彷彿真正的被環抱在泥土的芬芳裡。

 

(本文獲作者同意轉載)

台長: 無差別的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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