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緩緩駛進車站,那一個最熟悉卻又最陌生的地方。蒸氣火車鳴著響亮的汽笛,打破了農村的靜謐。
一望無際的田野,田中已結滿稻穗,空中飄散著稻香和收割的喜悅。
「琳,聽我說,我…要去台北…」鎧別過頭不敢正視琳的雙眼。
「這樣啊…」琳神色黯淡,低下了頭。
「妳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的」鎧拉起琳的手「等我,好嗎?」
我答應你,因為我相信你,相信你會信守對我的承諾,所以,請別讓我對你失望。
在車站,兩人相視,琳的眼眶含滿淚水。
「別哭…我比較喜歡妳笑的樣子…」鎧輕撫琳的臉頰「我不想看見妳哭…」
妳的笑容最美了,所以我希望在我想妳的時候,我會想起妳為我開心的笑容,而不是為我難過的眼淚。
「妳要去哪裡?」
「車站…」
「一個女孩子成天在外面跑像話嗎?我在跟妳講話妳要去哪,翅膀硬了講話都不聽了是不是?」
「我晚點回來…」
不是我長大了想要忤逆父母,是我答應了鎧要等他回來,所以我每天都在車站等,等鎧回來的那一天。
「我回來了…」
琳站在門口傻了,平日早該熄燈的家裡今天卻點著微弱的燈光。
「媽已經決定好妳的婚事,婚禮下個月就會舉行…」
「我不要。」
「妳在說什麼傻話,對方可是醫生世家,多少人想嫁還嫁不進去…」
「不要就是不要,什麼醫生世家,我才不稀罕!」
「啪」
琳摸著微紅而發燙的臉頰,「從小妳都不打我的…現在就只為了這虛偽的名聲…」
「我是為妳好,與其讓妳空等那沒前途的小子,不如幫妳找個好婆家比較實際。」
「名利那種虛榮的東西我才不在乎!」
「這段時間妳就待在房間裡,哪裡都不准去。」
房門硬生生被關上,把琳和外頭的世界隔了開來。
「將來妳會感謝我的。」
坐在桌前的琳面容憔悴,微微顫抖的手握著筆。
一九五三‧九‧十八
被關起來的第五天,剛好鎧離開三年了,這五天來什麼也吃不下,應該快撐不下去了吧!只是很遺憾沒等到鎧回來…我一直相信鎧會回來,因為我們約定好了…
鎧看著昨天買的戒指,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這麼久沒回家了,琳看到戒指一定很開心。」
「哇!好漂亮的戒指喔!」芷嫣搶過戒指戴在無名指上。
「那個戒指是…」
「我就當作你求婚成功囉!」
芷嫣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接觸不少西方文化,開放的思想和外國人沒什麼兩樣。
「那是我要買給琳的…」看著芷嫣離開的背影,鎧淡淡嘆了口氣。
「鎧鎰,我爸已經安排好了,你只要下個月準備好當新郎…」
「所有的準備工作我爸都弄得差不多了…」
「芷嫣,那是誤會,那個戒指…不是要送給妳的…」
「我爸已經把消息都放出去了,你要害他失言嗎?」
「……」
「鎧鎰,我真的很喜歡你…」
黑色的轎車停在車站旁的道路上,頭髮灰白的老人拄著拐杖,踏上了月台。蒸氣火車早已停駛,只是停在車站內供觀光客拍照。
「聽說在這裡許下誓言就會在一起一輩子喔!」女孩勾著男孩的手甜甜地笑了「聽老一輩的人說,以前有個女孩每天都在車站等她心愛的人回來。」
「那她有等到她愛的人嗎?」
「不知道,不過她那麼專情,我相信一定會等到的。」
「離開這麼久,一切都變了…」老人看著遠方,眼神充滿感傷。
「爺爺,你不是還有個地方要去?差不多該走囉!」
三合院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響。黑色轎車停在門前,老人踩著蹣跚的步伐走入屋內。
「琳…我回來了…」老人看著牆上的照片,雙眸是無盡的溫柔。
老人顫抖著雙手翻開桌上泛黃的日記,一邊讀邊拭淚。
斜陽自門外灑入,老人看著日記最後一篇的日期,一九五三年九月十八日,那一天,鎧和芷嫣完成了婚禮。
他們交換戒指的那一刻,琳掉下了最後一滴淚,也最後一次呼吸。
「琳…妳的鎧回來了…」
「小時後我跑去偷摘芒果,如果不是妳抓著我跑,我還傻傻站在那裡等著被打…那時候我們才認識…我多希望我能再牽著妳的手去散步…只是我連妳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爺爺…」
「我想再多陪陪琳…」
當年在車站癡等的女孩終於等到她心愛的人,只是等了六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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