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偏見之斷簡殘編二台 一個在虛無悲觀環境中努力培養無可救藥樂觀信念的中生代報紙記者的奇怪焦慮與嚴重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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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又問我關於選舉，所謂「本省族群還是外省族群較有省籍情結」的思辯。

做為一個所謂的本省子弟，我隨手寫下周遭三個不同類型的所謂外省族群投票案例：

例一：一位與我熟識，在本土性報紙極受重視的資深記者，每當有人問到他是「那裡人」時，他的回答總是「我媽媽是客家人」，非必要絕口不提他父親的外省籍背景。坦白說，他並沒有說謊，他只是在釐清個人認同後做出選擇性回答而已。他很清楚支持李登輝，絕對不會投票給宋楚瑜。

例二：我的外省籍、軍醫出身的姨丈，早年選舉時總是接近「命令」式地，要求我的本省籍阿姨投給國民黨黃復興黨部候選人。但近年來基於對李登輝的反感，以及對於舊政府醫藥分業政策的不滿，他開始對投票這件事保持低調，不會再強烈期待別人如何投票，雖然我知道他的票應該是投給宋楚瑜。

例三：我姨丈的女兒、我的表妹，雖然是所謂的外省第二代，但她從小反叛性格強烈，對於國民黨威權統治有很深的厭惡，所以她從來不會依照我姨丈的「配票」指示投票，也從來不可能把票投給國民黨，雖然我不知道她這次會把票投給民進黨、台聯或是放棄投票。（我猜想放棄投票的可能性最高）　

光是在我有限的人際關係中，隨手捻來，所謂外省族群就有這麼不同的投票傾向。這種生命經驗告訴我，省籍、族群、統獨認同在台灣已經變得極度複雜，在我們未曾誠懇、深入理解某個族群的歷史情感演變之前，我們很難具有正當性，去輕率指責某個族群的長期投票傾向。

我相信，各族群現階段最需要的是「自我反省」，對其他族群則需要「相對尊重」，這兩件事說來容易，其實仍然相當困難。

「自我反省」的意思，是檢討自己應該超過檢討別人。

簡單說，我們很容易指控別人挑撥省籍、族群、統獨對立，但台灣各種認同情結糾葛至今，如果不是因為社會確實長期積壓種種認同矛盾，省籍、族群、統獨對立有那麼容易說挑起就挑起嗎？再進一步看，追究誰先挑起認同矛盾有意義嗎？真的有辦法分辨是誰先挑起認同矛盾嗎？

我的意思是說，正因為台灣社會仍然脆弱分歧，我們才會那麼容易被政客挑起各種認同矛盾；也正因為各種認同矛盾交揉滲透，我們才會始終無法切割處理省籍、族群、統獨矛盾。各族群如果不先深刻自我反省，總是急於突顯「本省人出頭天」、「外省人危機感」意識，這些認同矛盾的淡化速度當然會無比緩慢。

「相對尊重」的意思，則至少應該是一種「同情的理解」。

舉例來說，本省族群不僅必須理解外省族群的危機感，更必須同情的理解大多數外省族群「未曾掌權卻擔負原罪」的歷史情感；而外省族群不但必須理解本省族群的長期被壓迫感，更必須同情的理解大多數本省族群「才剛出頭天就被要求寬容壓抑」的歷史情感。

換句話說，本省族群若基於長期被壓迫的事實，不願協助抒解外省族群的危機感，則外省族群在危機感與日俱增的情勢下，難免投票傾向一成不變，也才會被認為省籍意識更甚於本省族群；而外省族群若基於危機感加深的事實，不願進一步融入本省族群的認同本土思維中，則本省族群也難免會一再強調本土路線的政治正確，進而被視為不斷以省籍意識圍攻外省族群。

我們必須承認，在表面上，「本省族群較無省籍意識，外省族群較固定投給外省族群」現象確實存在，否則根本無法解釋，外省籍的宋楚瑜為何在總統大選可以拿到四百多萬票，本省籍候選人卻始終很難拿到外省族群選票。

但是，我仍然要強調，事情絕非如同部份本省族群「希望外省族群換個腦袋」這麼簡單，族群問題的解決也不會有任何捷徑，沒有經過各族群「自我反省」與「相互尊重」的深刻過程，我看不出來這種族群認同投票傾向在短期內會有明顯改變。

台灣選舉的族群動員誠然是令人憂心的，討論省籍、族群問題也誠然是令人疲憊的。然而，各族群如果能夠付出更大的耐心與誠意，進行更多的反省與溝通，這種憂心與疲憊終究會有撥雲見日的一天。

有人又問我關於選舉，希望未來「單一選區兩票制」等制度改革，確實有助於省籍、族群情結的淡化與昇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