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偏見之斷簡殘編二台 一個在虛無悲觀環境中努力培養無可救藥樂觀信念的中生代報紙記者的奇怪焦慮與嚴重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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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問我關於年終獎金，歲末年終的歡樂頌或感嘆調。

關於年終獎金這件事，每個人都想要多多益善，沒有人願意愁眉苦臉，記者當然也不例外。所以，這件事還有什麼好談的呢？

我覺得，至少有兩件事值得記者進一步聯想與深思：一、各媒體年終獎金與考績的關係，及其間接形塑的媒體文化與記者風格；二、媒體主管如何打考績，及其直接影響的媒體內部人際互動。

究竟「年終獎金與考績的關係」如何部份影響媒體文化與記者風格？

這又可以大致分成兩種狀況來談：一、年終獎金多寡依考績等級而定（簡稱「等級論」） ；二、年終獎金與考績無關（簡稱無關論）。

以現況而言，多數媒體屬於「等級論」，記者考績愈好，年終獎金就愈多，考績不佳時，年終獎金硬是比別人差一大截；少數媒體則屬於「無關論」，不論記者考績好壞，基本上都拿一樣的年終獎金。

這兩種狀況看似存在下列不同的預設價值：「等級論」像是資本主義下的自由競爭，奉行優勝劣敗、適者生存法則，能力愈強者愈應獲得等值回報；「無關論」則像是社會主義下的齊頭式平等，無論個別記者的貢獻多寡、表現差異，一律給予相同待遇。

如果這種預設價值能夠完全反映在媒體文化與記者風格之上，則照理說，採行「
等級論」的媒體應該是充滿朝氣、意氣昂揚，記者應該是自由多元、風格明顯；反之，「無關論」下的媒體則應該是死氣沈沈、毫無鬥志，記者也應該是齊一單調、缺乏風格。

但最弔詭的是，現實中的媒體文化與記者風格非但未必如此，反而可能完全相反。

在台灣，許多採行「等級論」的媒體，往往因為其媒體老板政治立場好惡分明，員工必須在工作表現上充分配合才容易取得優良考績，導致媒體主管凡事唯唯諾諾，旗下記者不敢表露強烈個人風格；反之，部份採行「無關論」的媒體，卻因員工不需擔憂違逆媒體老板意旨所必須付出的物質代價，因而相對與變相鼓勵報社文化自由多元，記者風格獨特鮮明。

然而，這究竟只是一種統計上的巧合，還是一種媒體制度上的必然？如果這是制度上的必然，則在經濟體系中早已成為鐵律的自由競爭／齊頭平等差異，為何移植到媒體生態中卻是破綻百出、扭曲變質？　

聰明的讀者應該不難在上述比對中找到「關鍵字」：「媒體老板的立場」。

沒錯，年終獎金與考績之間的關係，在很多行業或許可以量化評比、專業取捨，但在新聞界卻難以擺脫媒體老板立場的牽制。許多記者「紅」或「黑」的原因，往往未必在於其專業表現，而是在於其配合報社立場的程度。這種「忠誠度」很可能才是記者考績的重要判準，只是某種程度反映在「等級論」與「無關論」的效應對比罷了。

至於「媒體主管如何打考績」這個問題，基本上則是上一個問題的延伸：在「等級論」媒體中，記者往往必須討好主管、迎合報社立場，以爭取優良考績背後所代表的物質利益；但在「無關論」媒體中，記者不會因為直屬主管、媒體老板的個人好惡，而直接影響年終獎金數字，因此記者與直屬主管甚至媒體老板的互動關係，也可能相對較為自主與平等。

不過，主管打考績時的個人主觀好惡，有些考量雖奠基於報社立場之上，但也可能存在許多主管本身的刻板印象與偏見，這部份就比較涉及因人而異的不同狀況，而未必呈現出某種結構性趨勢。

總之，在新聞界出現幾家歡樂幾家愁之際，具有反省力的記者不妨進一步反思，自己在「年終獎金與考績的關係」、「媒體主管如何打考績」等課題中的結構性處境，進而檢視過去這一年來所置身的媒體文化、展現的個人風格、與主管的互動關係。

或許，這是在點數年終獎金時，值得記者反躬自照的另一項重要訊息。

有人問我關於年終獎金，我只期盼它能逐漸擺脫由媒體老板立場決定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