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戀北京
湯米藍 著
16
「你……你……你一直跟著我嗎？」我無法置信地看著小麵麵。
小麵麵還是沒答腔，一臉的紅漲；答案就在她的臉上！
她是一直緊緊地跟著我！
可是……可是以她的個性……斷斷不可能跟著我呀！
啊呀！我杜秉中失算了！
現在的我，滿是羞愧！滿是歉意！滿是…………
啊……呀！我是豬頭啦！
「對不起啦！……對不起啦！……我真的對不起啦！」我不斷地道歉。
小麵麵還是雙手牽著腳踏車，動也不動地看著我。
她越是這樣，我越是難過！
「你怎麼可以這樣啦！」小麵麵將手中的車子甩下，腳踏車應聲倒地；這個舉動引起路人的注目，但是他們馬上就又表現出視若無睹的樣子，其實他們還是隨時在關注接下來的變化！
我無言，我無語！
她流下了眼淚！
我束手無策地杵在原地，任時間從我們的身邊溜走。
「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錯！我是豬！對不起！對不起！！………」我好像是要將一輩子的「對不起」一次都給說完似地，連珠砲似地道歉起來。
小麵麵彎身將車子扶起，但還是看著腳踏車的車頭，頭一逕地低著，一腳不自覺地踢著地上的塵土，好像想將她心中的不悅都還諸天地。
「唉！我都這樣子了！你還要我怎麼樣呢？！」我終於忍不住了，我發難了！
「你想怎樣！說呀！你想怎樣呀！！」小麵麵有點想將頭抬起來，但終究還是低著頭忿忿然地說出這句咄咄逼人的話語。
「我…我……我…我不想怎麼樣！」我實在是不曉得該說什麼話，因為我知道我再說什麼話，都將會是動輒得咎的！
「你………」小麵麵抬起頭了，兩行清淚垂掛在臉上。
我是有點被嚇呆了！兩手抓著的腳踏車險些掉落！她怎麼會反應這麼激烈呢？不對！應該是我之前先反應過度的。
「年輕人哪！聽我說兩句行嗎？」是一位老太太，邁著小步走了過來。
「您說。您說！」我的臉上滿是感激，是她幫我解危的。
「世界上沒有過不了的關口！唯一過不去的是自己！你們就別跟自己過不去啦！」老太太甩動著雙手說，看來她剛才正在一旁甩手做運動的樣子。
「謝謝！」我不住的點頭稱謝。
小麵麵還是看著地上，但是看來她似乎正在思考老太太適才所說的話！
「年輕人嘛！總是會做出一些彆扭的事來！我年輕的時候吶！那可夠嗆的！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可笑！但是，那個時候我可不這麼想喔！」老太太望向遠方，若有所思地說；所有的過往舊事彷彿都在天幕裡一一呈現似地。
「好了啦！……」我的手輕搖著小麵麵的車頭，小麵麵像是抗拒般似地將車頭抓的更緊。
「不過，不這樣子！又覺得好像沒活過似的！呵呵！你們看著辦唄！………」老太太好像又悟出什麼道理來了，竟然不再理我們！信步又轉身離去，將我們兩個人給拋棄在「事發現場」！
「好了啦！我都道歉了！你還要我怎樣嘛？」看著老太太離去的身影，我只有討饒的份了！
小麵麵還是一付不肯輕饒的態勢！
突然！
「有本事！你就追上來吧！」撂下一句話。小麵麵忽地縱身上車，她的腳踏車向著前方箭也似地飆去！
「喔………」我怎麼也沒料到她會來上這一招，都還來不及反應，就只有眼巴巴地看著她離去。
「喂！……喂！…等我一下！」等我回過神來，小麵麵已經離我有一段距離了！我大聲地呼喚她，但她還是一直往前騎去！看來，我還是識相地趕緊跟上才是！
於是，在一個四月的上午。
一個從台北來的男人，騎著腳踏車追著一名北京女子；在眾多北京人的眼前呼嘯而過！
這是個怎樣的景緻呀！
我的天呀！
這才是我到北京的第二天呀！
「跟上來呀！……北京老土！……」小麵麵頭也不回地狂吼著。
「我在跟了啦！……」我這個被叫做北京老土的，只有死命地追上。
天哪！不一會兒，我已經是滿身大汗了！這可比上體育課還要累人！
在左閃右彎的疾進中，我們的車子已經騎進一條更大的馬路。
這是一條好像看不到盡頭的馬路。
路面寬的嚇死人，車子也是多得可以！但是，一旁還是有一派悠哉的腳踏車斯然而行。
但是，就只有我們這兩輛疾踏奔馳的腳踏車，以極不協調的步調，裝點著北京的市容。
後來，我才知道。
這條馬路，就是鼎鼎大名的「長安大街」！
17
「嘎！…………」小麵麵的煞車聲好是嚇人。
我差點衝過頭，也趕緊將車給停了下來。
「我們把車停在附近吧！那邊不好停車，走路去故宮！」小麵麵滿身是汗，氣喘吁吁地說。
「喔……」我也挺累的，不知該回她什麼話才好。
我們將車騎進長安大街的旁邊小巷裡去。
將車停好，上了鎖。
我們兩個人各自背著自己的背包，依然無言地一前一後的走著。
從小巷裡走了出來，我嚇了一跳！
好繁華的一條街道喔！
「這裡是有名的王府井大街！」小麵麵終於打破緘默了！
「好熱鬧喔！」我到處打量著說。
今天也不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只是一般的日子；王府井大街卻還是熱鬧得可以！顯然可見，一旦到了星期假日這裡一定是人山人海！
「走吧！你該不會想在這裡買東西吧？」小麵麵問。
「才不買咧！要買東西，台灣就可以買了！」我隨意地說。
「那……你是瞧不起中國囉！………」小麵麵停下了腳步，沉聲道。
「喔………」我知道，我失言了！
「算了！懶得跟你計較！」說罷，小麵麵又繼續往前走去，就當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
這下，我的心裡發毛了！等一下，她該不會在天安門廣場讓我當眾出糗吧？
我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緊隨著小麵麵。
走出王府井大街，我們向右轉，就直往天安門的方向走去。
「喂！」我說。
「我有名有姓，不叫『喂』！」小麵麵轉身道。
「我剛才……真的不是有意的！我這一次來真的是專程來看你的，我也沒帶太多的錢，根本就沒打算買什麼東西的。你千萬別誤會喔！」我謹慎地措辭，生怕又再出錯。
「你喔……」小麵麵伸出食指輕輕地戳了我額頭一下。
「我真的………」我的話才剛出口。
「我知道啦！剛才是跟你鬧的啦！」小麵麵笑著說。
「是喔！」我傻然地笑了！但是心裡還是沒個底兒。
我們又走在長安大街上。
其實，王府井大街離天安門還是有一點距離的；雖然，看起來有點近。
但是，不一會兒，我們就來到天安門了。
天安門，是千千萬萬中國人終其一生都想到此一遊的地方。
小麵麵領著我走進地下道，來到聞名世界的天安門廣場；這是一個世界上屬一屬二的超大型集會廣場。比起台灣的總統府前的凱達格蘭大道，天安門廣場真的是大得可以！
「去年，二千年的元旦，我還跟我以前的大學同學一起來這裡參加升旗典禮！我當時都哭了出來喔！」小麵麵看著飄揚在天安門廣場上空的五星紅旗感觸良深地說著。
「是喔………」對於我這個生長在海峽對岸的人來說，那面國旗還真是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但是，我對在我身邊這些熙來攘往同文同種的炎黃子孫，卻有一種濃得化不開的感覺！畢竟，我們都是同一個民族的子民！只是因為政治的因素，才讓我們產生這種時空的隔閡呀！
「我告訴你喔！這個天安門廣場面積有44公頃，東西寬500米，南北長880米，整個廣場都是用淺色的花崗岩條石所鋪成。」小麵麵有條不紊地一口氣說完，活像是個道地的導遊似的。
「告訴我……」我拉著她的手。
「告訴你什麼……」小麵麵望著我。
「這些資料你是從哪裡背來的？」我笑著問她。
「你……」小麵麵突然紅著臉。
「怎麼啦？」我問。
「我是一片好心好意，特別去買了一本旅遊指南，今天一大早起來背了一遍的。你怎麼可以這樣………」小麵麵有一種詭計被拆穿的感覺。
「沒有啦！我還是很感激你的一片好意啦！只是……」我輕搖著她的手，信步遊走在偌大的廣場上。
「只是什麼？」小麵麵急問道。
「你早就告訴你了！我這一趟來，主要是來看你的；其他的，就不是那麼重要了！我們走到哪兒，看到哪兒；別太刻意，好嗎？」我有點一本正經地說。我深怕她一心只想當個好導遊，卻不想當個好情人了！
「真的嗎？」她深情地問我。
「真的呀！」我扭了扭她的鼻頭。
「那就太好啦！」小麵麵突然豁然開朗起來！
「怎麼啦？」我一臉詫異地看著她。
「那我就可以不用再去背那些旅遊資料啦！」小麵麵雀躍道。
「哈…哈…哈……」我笑了起來。
小麵麵也笑了起來。
天安門廣場上，一對戀人笑將開來；將這四月微寒的北京燦燦然地笑暖開來。
我們，站在天安門廣場。
我們，在這政治的廣場，談著世紀不變的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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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下來，小麵麵領著我又再走進地下道，來到了天安門前。
回頭看著天安門廣場，我頓時覺得自己的渺小與無助。歷史的風迴路轉、地理的無聲轉變、人文的默然蘊涵；北京絕對是可以傲然於世的！
「走吧！我們進去看故宮吧！」小麵麵輕輕牽動了我的手。
「好呀！」我順著她的意思。
穿過天安門，我們到了「午門」！我對午門的印象是小時候看古裝戲時，皇帝對著犯錯的官員說：「來人呀！推出午門問斬！」。
買了門票，我們就此展開故宮之旅！
喝！中國大陸的一切真的是「大」；這跟台灣的小家碧玉，還真的是天差地別！儘管我來北京之前對這裡的種種早有所準備，但是當我看到了故國的面貌，還是有一種從心底由衷升起的敬意！
我們的老祖宗們，他們真是留下了一筆豐厚無比的遺產給我們哪！
在人潮的簇擁下，我們身不由己地往前走動；就這樣子，我們走馬看花似地看完故宮。
「走！這個地方你一定要去！」我們站在中軸線上「午門」另一端的「神武門」，小麵麵又再拖著我往前走！
「要去哪裡呀！」我問。
「就在前面啦！我們去爬景山，絕對會讓你嘆為觀止！」小麵麵的興緻好像被勾動了！
「景山……咦？那不是明朝最後一個皇帝自殺上吊的地方？」我問。
「你的歷史讀的不錯喔！是哪個皇帝呀？」小麵麵再問。
「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崇禎皇帝！」我在腦中的記憶櫃裡翻找之後得到的結論。
「沒錯！」小麵麵敲了我的額頭一下。
「會痛耶！」我摸了摸額頭說。
「走啦！」小麵麵拖著我往前走。
「記得喔！要一口氣往上爬喔！」我們來到景山的山腳下，小麵麵一本正經地對我說。
「為什麼？」我百惑不得其解地問。
「別問那麼多！上去之後你就知道了！」小麵麵根本就不管我，自顧自地往山上走了上去。
看著小麵麵已然啟動的身影，我再往景山看了一下；嗯，是座小山呀！應該是沒有問題才對！
於是，我也緊隨著小麵麵爬將上去！
要上景山，其實還真有點難度！
上景山的路，都是台階！一階一階地往上爬，爬起來還真的是累人！
難怪她要我一股作氣往上爬，一旦洩了氣，那可就不想爬了！
小麵麵是按步就班地逐階往上爬，我採取的是兩階併一階的方式；沒多久，我就超越了小麵麵；再沒多久，小麵麵就被我遠遠地拋在後頭了！
小麵麵一句話都沒說，悶著聲，一階一階地爬著；一點火氣都沒有！
「喂！」我站在半山腰處，往下喊。
她不發一語，只是看著我；但她的腳步卻一步也沒停歇！我猛然想起「龜兔賽跑」的寓言故事，我說什麼也不能變成那隻自以為是的兔子呀！
於是，我賈起餘勇，望著山上，再繼續我那「兩階一步」的戰略計劃！
但是，今天我們已經走了一天了！先是騎腳踏車到王府井大街，再走路到天安門廣場，再走路逛故宮；現在，又正在進行「重量級」的景山上山運動！
哇咧！我真的快要不行了！我體內的肌肉開始感覺不支，陣陣的酸楚從我的體內分泌出來，它們一再地告訴我：「別再爬啦！我的主人。」
我也真的非常不想再爬下去，但是看到小麵麵，我說什麼也不能停下腳步！
眼看就要到山頂了，但是我卻真的是欲振乏力般地爬不上去了！
「龜兔賽跑」裡的兔子是因為貪睡才輸掉比賽的；而我卻可能因為太累而要敗下陣來！
而小麵麵果然以蠶食鯨吞之勢，慢慢地向我逼近，在她的臉上也開始泛出淡淡的笑容！那是一種怎樣的笑容呢？我的心裡充滿了各式各樣的猜想！
我忽然想起在台灣時，班上同學常瞎起鬨的一句話：「男人別讓女人流淚，女人別讓男人太累！」
喔！我今天是充分體會到了！
或許是我今天讓她流淚了，所以她才讓我太累的吧！我望著小麵麵，心裡如是想著。
景山哪景山，在你的懷抱裡死過一個皇帝；今天該不會讓我也「掛」在這裡吧？
唉！人家崇禎皇帝是因為即將亡國才上吊；而我杜秉中是為了什麼原因呢？！
唉！
我看著小麵麵正步步進逼，但我卻舉步維艱！
我忽然想起言情劇裡，愛戀中的兩人在一個輕霧飄渺的海灘上，從兩邊緩步跑來，終於相擁；那是多麼的浪漫呀！
而我們卻是在現實的爬山當中，是我該暈倒在她的懷裡嗎？還是………
19
「喂！你到底爬是不爬呀？」小麵麵離我還有一段距離，但卻好像已經洞悉了我的心思似的。
「哼！我還在你前面呢！有本事，就超越我呀！」我也不甘示弱地說。
唉！真的是要一股作氣呀！我才稍稍停了一下，可是要再啟動……卻真的覺得動都動不了！整條腿都不聽我的使喚啦！
可是……看著小麵麵一階一階地進逼，我說什麼都得再往上爬呀！
但是，真的爬不動了！
哼！管它三七二十一！咬緊牙關再上吧！
我又再發揮兩階併一階的戰術，但是走沒幾步就不行了！我只有一階一階地爬，然而卻步步維艱！酸呀！痛呀！我的媽呀！
我忽然想起學校觀光系的一位教授在一場演講裡所說的話：「到中國和義大利觀光要有心理準備，那就是全程都得走路！因為，你腳底下的一切都是古蹟！」
哇咧！我現在不就正在滿山古蹟的景山呀！唉！走吧！
「哈！要輸我囉！」小麵麵只離我不到十階了！
「哼……」我說什麼都不能輸！舉起已經化成生鐵似的雙腳，望著即將到達卻又好像怎麼也到不了的山頂，徒呼奈何！
「加油！小PP！」小麵麵拍著我的肩膀，已然超越了我。
「哼……」我悶聲道。
我望著小麵麵的身影，忽然像是發了狂似地，舉腿上衝。
「怎麼樣？」我超過小麵麵的時候，冷聲道。
小麵麵沒有回話，只是微笑著看我。
我一口氣衝上了景山山頂的一座小廟，連一旁邀人「著裝拍照」的清宮女子我都無暇顧及。
「呼……咻……」我兩手撐在膝蓋，低頭嘶喘著。
「累了嗎？」小麵麵不一會兒也到了。
「好…累！」我一點都不掩飾地說。
「好！現在跟我來，我要讓你看最美最美的風景！」小麵麵拉著我往旁邊走去。
「別了吧！」真是的！沒看到我累成這個樣子嗎？還要我再走路！我才不幹呢！
「你會終生難忘的！」她還是死命地拖著我。
「嘩！……嘩！……好美喔！」我對眼前的景緻，無法置信地說。
原來，小麵麵要讓我看的就是從景山山頂俯瞰的故宮全景！
我們置身在故宮時，所能看到的都是當時當地的情景；但是，當我們站在山頂時，故宮真正的壯觀與美麗，頓時成立！
故宮裡的所有的廳堂宮殿，此時都映在眼簾！彷彿明清時的種種又都浮現，一點都不虛假似的。
「你知道嗎？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也是爬的快累死了！但就在最累的時候，所見到的風景卻是最美的！所以，我才一直刺激你往上爬，讓你在最累的時候去感受最美的故宮！」小麵麵終於說出她善意的陰謀。
「真的好美喔！」我看著眼前的一切，還是只能如此說，什麼形容詞好像都是多餘的。
「我告訴你喔！這還不是最美的！冬天下雪的時候，會更美的！」小麵麵搭著我的肩說。
「嗯……真的喔！」我瞇著眼暇想地說。
難怪剛才在故宮時，小麵麵只是隨意地帶著我東逛西愰的！
其實，故宮裡的一切，一直都有各式各樣的電視節目在播出，我不過只像是「舊地重遊」罷了！
但是，景山的這一幕卻真的是震懾我心！永生難忘！
「看夠了嗎？」小麵麵又拉著我往旁邊走去。
「那邊就是北海公園！」小麵麵信手一指，一個小湖出現在我的眼前。
「我們……等一下『還』…要去嗎？」我有點腿軟地問。
「看你啦！不過……我看是可以免了！」小麵麵看著可憐的我說。
兩個人相視一笑，我們互搭著肩膀望向山下的北海公園；我心裡如是說著：「北海，算我到過啦！」。
「怎麼樣！來景山，值得吧？」小麵麵問。
「值得！真的值得！」我重重地回答。
山河之美，不過如此了！
「接下來，你想去哪兒呀？」我的導遊小姐問我。
「我們可不可以找個地方坐坐？」我可憐巴巴地問。
「可以！不過……要先下山！」她說。
「好吧！」唉！總比上山的好。
在下山的途中，我們經過不少的亭子；不過，裡面卻空空如也！只見一旁的標示牌上寫著一些文字，說是此亭原本擺置的是某某菩薩，在八國聯軍時被劫走！
唉！這真是再真實不過的歷史感受了！以前在台灣時，這些不過是討厭而又難背的一頁而已；如今，卻教我感受良深！
原本是一趟單純的尋愛之旅，沒想到卻讓我與中國更加貼近！
當然囉！我與小麵麵的感覺也更貼近了！
嗯！這一趟真是值得！
20
下到山下。雖然是下山，但還是挺累人的。
「過來！」
「過去幹嘛？」我問。
「你來就對了啦！」小麵麵說。
「喔！」我拖著疲累的雙腿走了過去。
「你看！明朝末年的崇禎皇帝就是在這棵樹上吊死的！」小麵麵一本正經地說。
「是嘛！」我好奇地向上望，是一棵怎麼看都不起眼的樹！但是，一代帝王硬就是死在這裡！
「但是喔…………你過來……」小麵麵又鬼鬼祟祟地將我拉到一旁。
「什麼事啦！」我不得其解地問。
「聽說喔！文化大革命的時候，這棵樹被移走了；後來才又補種了一棵！所以，充其量也只能說是遺址！」小麵麵小聲地對我說。
「喔！」也對！管它是不是真的樹，但是崇禎帝可真的是死在這裡呀！
「走吧！別一直待在這兒，你可是只來幾天的喔！」小麵麵意有所指的說。
「喔……」我答得挺被動的。唉！是真的只能來幾天呀！誰教我在台灣還有畢業考還沒考！
「接下來，你想去哪兒呢？」小麵麵又將問題丟給我。
「去哪兒好呢？」我這個人倒不是沒有主見，只是對於一些日常生活的事情常會拿不定主意，倒過頭來反而惹人不高興。
「你說呀！我都奉陪。」小麵麵倒是挺爽快的。
「我……我真的不知道耶！」我搔著自己的頭，不好意思地說。
「你喔！好啦！我這樣問你好了！你是想再去別的地方玩呢？還是想找個地方坐坐？」小麵麵出了個選擇題，這樣對我來說或許是比較好回答吧！
「找個地方坐坐吧！」我忙不迭地回道。我可是走怕了！
「想坐一坐嘛！………行！我帶你去一個你們台灣人開的店唄！」小麵麵想了一想說。
「是什麼地方呀？」我問。
「你甭問啦！跟我走就對了！」小麵麵突然變得「獨」了起來！也好！有人拿主意總比讓我傷腦筋的好！
「還要走到我們停車的地方嗎？」小麵麵笑著問我。
「不……要吧！」我遲疑但又堅決地說。
「那行！『打的』唄！」小麵麵決定坐計程車去。
呵！是沒多遠，計程車的錶連動也不動，但我真的是走不動了！
到了王府井大街，我們牽了腳踏車，又騎上了大馬路！
我隨著小麵麵左彎右拐地穿行在北京的大街小巷，騎著愰著，約莫過了十來分鐘吧！
我們來到了一個名為「仙蹤林」的泡沫紅茶店。
「你看！這就是在你們台灣頂頂有名的泡沫紅茶店！」
「不…會吧！我在台灣從來都沒聽過這家店喔！」我有點訝異又有點篤定地說。
「是嘛？！」小麵麵也是略顯驚訝地說。
「對呀！就像是在大陸有名的不得了的『康師傅』也一樣呀！台灣原本也沒有呀！」我提了一個有力的佐證。
「管它的！我們進去喝珍珠奶茶！」小麵麵似乎也不想在這個話題上跟我死纏爛打，當下做出決定！一個原本我以為會引起討論的話題，立即嘎然而止。
走進「仙蹤林」，我馬上發覺其中的不同。
兩層樓的營業場所，一樓沿街的那一邊全部擺置了一整排的鞦韆，只見來這裡的顧客無不以此為首選，每一個鞦韆上都坐了人，搖搖愰愰地，好不悠哉！二樓，說是二樓，其實只是個「樓中樓」罷了！
「都坐滿了！」小麵麵一臉的無奈。
「不會呀！位子還多的是呀！」我疑惑地說。
「是那裡啦！」小麵麵信手一指向鞦韆處。
「我們年紀都不小了！坐不坐都沒關係啦！」我安慰她。
「是你自己年紀大喔！別拖我下水！」小麵麵一臉不悅地說。
「喔……」我為我的失言而不知該如何是好。
「走！……到樓上去！」小麵麵又下了一個決定。
我不發一語，乖乖地跟著上樓。
坐了下來，點好了飲料。我還是不說話，四顧地望著。
「好啦！我們聊天吧！」小麵麵提議道，但也像是命令似的。
「好呀！要聊什麼呢？」我問。
「你這個人真的是一點主見都沒有嗎？！」小麵麵的口氣有點不好，像是將要爆發的火山似的，怪嚇人的！
「不會呀！」我不以為然地說。
「一路過來，都是我在拿主意！你就像是個隱形人似的！」小麵麵嘟著嘴說。
「喝！我是尊重你這個主人呀！」我也不甘示弱地說。
「你……」小麵麵一時語塞，但卻能讓人感受到她的火氣。
「好啦！我們就別再鬧了！我來的時間可不長喔！」我指出了重點。
「唔……那……那你………」小麵麵欲言又止。
我也無言。
在北京的一家泡沫紅茶店裡，我們無言。
21
「你們點的兩杯中杯珍珠奶茶！」服務員略顯漫不經心而又有點帶著職業式的親切般地端上兩杯飲料，適時地化解了我們之間的無言對峙。
窗外，一個我無暇顧及的時空。
「喝喝看！看跟你們台灣的口味差多少！」小麵麵說。
「好！」我的嘴就著吸管道。
「嗯……好像差不多……但又有點不一樣……不會說……我說不上來！」我對於在嘴裡突嚕嚕轉的珍珠，有種無法名狀的感受；是一點點的鄉愁吧！但是，我也不過才離開幾天而已呀！
「是嘛！我覺得蠻好喝的！」小麵麵吸上了一大口。
「等一下要去哪裡呀？」我問。
「你想去哪裡？」小麵麵將問題丟了回來。
「唔……跟你的成長有關的地方！」我信口就說。
「那……幼兒園…小學…中學…大學！」小麵麵馬上開出一列時空列車，一付任我搭乘的態勢。
「哪邊比較近？」我問。我實在是不想再走太多路了！
「幼兒園、小學、中學都在我家附近，就是大學比較遠一點！」小麵麵說。
「那……我們去你唸的大學吧？」我提議道。
「可是……你不是要去比較近的？」小麵麵不解道。
「那些地方我們可以回家再去，我們坐計程車去大學吧！」我講出了我的想法。
「喝！你想的倒好！在北京『打的』那可還算是奢侈的事耶！」小麵麵似是打趣但也像是真實地說。
「是喔！」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來這一趟，她大概也得要破費不少了！
「也好！我帶你去！」小麵麵一付置死地而後生的樣子。
「那……什麼時候走呀？」我問。
「喝完就走吧！我們可以到我學校的食堂吃飯，那裡可以說是既便宜又好吃！」小麵麵說。
我一逕地點頭，能夠去看看北京的大學一直是我的心願；搞不好，我還真的想到北京攻讀博士學位呢！
由於已經決定下一個行程，我們就沒在店裡多待；沒一會兒，我們就買單走人了！
喝！這裡的收費可不便宜，直逼台北的收費水準；這裡的人也挺捨得花的；不過，一看裡面坐著的顧客，大多是年輕人，我馬上意識到：「啊！就跟台灣一樣，父母捨不得花的，兒女都給花啦！」
再走到腳踏車停放處，確認一下上鎖了沒，我們在路邊攔了一輛「的」，坐上它，小麵麵只對開車的師傅說了一聲：「北大！」。
我們就身在前往名聞遐耳的北京大學的路途上了，我這才知道小麵麵唸的真是名門大學！之前，在網路上她只是跟我說是一所還過得去的學校，喝！她唸的大學可還「真」過得去喔！乖乖巄地咚！
從東單這邊要去北大，其實是要一段路程的。
小麵麵就趁著坐車的當兒，順便給我坐了一次導覽；而我們的司機也順勢添油加醋的。唉！這些司機師傅們也夠嗆的！一整天都坐在車上兜攬生意，能夠遇到說得上幾話的乘客，也是一件快樂的事呀！
就在你一言、我一語的過程裡，我們就到了北大了！
「這裡不是北大的正門。」小麵麵望著進口說。
「那…我們怎麼不從大門進去呢？」我問。對呀！要參觀，當然是要從正門進去比較好呀！我如是想。
「因為呀！從這邊進去可以看到我住了四年的宿舍呀！我也好幾年沒回來了！」小麵麵頗多感觸地說。
「那也好！我們進去吧！」將背包揹好，我說。
果然！才一進入北大的門，門外的世界就此隔絕，一股學術的氣息迎面襲來！可是，在我的眼前是一排排的學生宿舍呀！
或許，是情緒使然吧！
「來！我告訴你，從這裡數起第七棟就是我以前住的宿舍樓。走唄！」小麵麵興匆匆地往前走去，步伐輕快異常，像是要與久別重逢的戀人相見似的。
「你慢一點！那棟樓又沒長腳，跑不了的！」我試圖想穩住小麵麵的情緒。
她沒理會我，直直快快地向前奔去！
雖說是只有七棟樓的距離，但也還是有一點累人！
我只能在後頭追著！
小麵麵停下了腳步，氣喘吁吁地低著頭；看來是挺累的。
我也終於跟了上來，一點情緒都沒有；我終於體會到「人在情境中」的道理了！畢竟這裡是小麵麵生長了四年的地方呀！
「『談話樓』！我回來看你了！」小麵麵望著她眼前的這棟樓，喃喃地道。
「『談話樓』？這名字是怎麼來的？」我問。
小麵麵沒有答腔，怔怔忡忡地望著那棟樓。
22
小麵麵的眼角泌出一絲絲的淚水。
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而身邊來來往往的人還真是不少，但卻沒有多少人投以好奇的眼光！這倒是讓我覺得奇怪。
難道？難道他們已經習以為常了嗎？
「怎麼啦？」我問。
「沒事！」小麵麵抹去眼角的淚水。
「怎麼會沒事！你不是都哭了？」我理所當然地說。
「大學的生活真是讓我一輩子都忘不了！」小麵麵感慨地說。
「喔！」或許是我還要繼續唸研究所的緣故吧！小麵麵的感受我還不是太能體會。
「我就住在二樓後面數過來第三間，你看！你看！！窗台那裡還有我當年繫的一段鐵絲，有沒有？有沒有？」小麵麵興奮而又激動地說，音調也拔高了。
「在哪裡？」我極目眺望，「有看沒有到」，當事人總是清晰地記得，而我只能是霧裡看花般地茫然。
「有呀！就在那呀！」小麵麵還是興興然地指著。
「嗯……」我極其努力地望去，第一…第二…第三間，窗台…鐵絲…
「有了！我看到了！」是一團鏽得可以的一團鐵絲，被綁在窗台邊，有點泛紅、泛黑，已然失去鐵絲的原貌。
「那是我們寢室在畢業的時候，每個人剪下一段鐵絲，我們給攪在一起，象徵我們之間的友誼。」小麵麵沉浸在回憶裡。
「你們的感情真好！」我羨慕道。在台灣，現在要想找到這樣的同窗情誼，好像是有點難了！大家早就被打工、愛情、未來……給淹沒了，哪有什麼時間去經營這些人際關係呀？經濟的過度發展，有時是會讓人錯失一些彌足珍貴的事物。
小麵麵還是自顧自地望著窗台，久久，久久。
我只能眼神呆滯地望著來往的行人，久久，久久。
小麵麵的眼角還是濕濕潤潤的，看來這四年的大學生涯對她來說真是難忘呀！
我的習慣是當一個人陷入情緒時，我寧可讓對方獨自品嘗、處理，也不想去打擾對方。於是，我保持著一個遠離小麵麵的心理角度，讓她獨自去面對她心理的世界。
約莫過了十來分鐘吧！小麵麵像是告解過似地，精神狀態緩緩地回到現實生活裡；臉上的神色雖然是一樣的平靜，但卻感受得到她在此過程中所獲得的能量似地。
「對不起！我疏忽你了！」小麵麵面有歉色地說。
「沒有關係！好點了嗎？」我親切地問，同時還摟了摟她的肩。
「嗯……沒事了！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小麵麵微笑著說。
「大學生活真是讓人難忘喔？」我瞅著小麵麵說。
「對呀！好像一生的精華都擺在那四年似地。」小麵麵若有所思地說。
「是喔！我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呢？是不是我活得太不用心了？」我搔著頭說。
「唉！每個人對生命的感受是不一樣的。或許接下來的歲月，你的感受就深了！」小麵麵說。
「是……因為你嗎？」我意有所指地說。
「討厭！……」小麵麵撇開臉，望向前方。
「如果讓你討厭能夠讓我感受深刻的話，那你就越討厭越好啦！」我喜孜孜地說。
「耶！你怎麼講話那麼『瓊瑤』呀？」小麵麵像是發現新大陸似地驚喊。
我們兩個人又笑開了！這一回，我們引人側目了！因為，我們實在是笑得太張揚啦！
我們也發覺了！小麵麵就拉著我的手，速速地向前跑去。
我們跑過了長長一串的宿舍樓，冷冷的風從我們的臉上、身旁略過，舒服已極！
「好啦！可以停啦！」我告饒道。
「呼！我也累了！」小麵麵紅喘著臉說。
兩個人面對面地喘著、笑著、望著。
我在有點缺氧的狀態裡產生了類似蒙太奇的感覺，像是整個世界圍著我們旋轉，好美、好美！
「你怎麼啦！靈魂出竅啦？」小麵麵稍稍捏緊我的手說。
「喔……喔…沒啦！」我回過神來說。
「你在想什麼？」小麵麵問。
「不告訴你！」我才一說完，就又再往前跑去。
「你……耍我！」小麵麵大喊，又追著我跑了起來。
四月的北京，一個乍暖還寒的時節。
我跟小麵麵兩個人跑在北大的校園裡，恣意地歡笑、奔跑，像是春天已經降臨在我們身邊似地。
我們一路奔跑著、叫囂著！
我根本就沒多看一路的建築務，這可都是這百年名校的瑰寶呀！但卻都在我們的奔跑中疾逝而過，想來真有些可惜呀！
青春如斯。
忽然，我的腳步停了下來。
眼前出現一潭湖水，水波漣灩，美極矣！
「未名湖！」剛追上來的小麵麵，像是在跟至親好友打招呼似地說著，喘息中帶著一股溫柔。
「未…名…湖……」我跟著她覆誦了一遍，心也像是觸電般地向記憶裡走去。
23
「未名湖，我來了！」我對著湖心如是說。
在我的印象中，北京大學的象徵，除了它的校門之外，好像就是「未名湖」了！
看到未名湖，我的情緒一時之間為之滿溢，無以名狀。
「你怎麼啦？」輪到小麵麵問我了！
「我…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動！」我率直地說出自己的感受。
「是嘛！」小麵麵有點異樣的觸動，或許這裡對她來說太熟悉，以致於無法跟我感同身受吧！
「這…你就不知道了！北京大學對於那些不曾來過中國大陸的人來說，真是一個聖地！」我想，我應該是沒有溢美之嫌吧？
「真的嗎？」小麵麵有點天真地問我。
「你喔！你是人在福中不知福！」我用食指輕輕地戳了一下她的額頭。
只見未名湖畔雖然有著寒風陪伴，但是不少莘莘學子還是流連其間；初春的柳樹枝條分明，想萌未萌的嫩葉蠢然欲動，好是一幅景緻！
我不禁懷想起昔時的那些文人雅士，當年他們在此的一舉一措是如何地風雅呀？再想起那些曠世哲儒，他們又是如何地在此發表濟世鴻論從而影響這一片中國大地呀！
喔！能夠在這裡唸書真的是一件再幸福不過的事情了！
「快告訴我！你的大學生活是怎麼過的？」我突然興奮地抓住小麵麵的手，要她與我分享她的前塵舊往。
「哪有什麼特別！還不就跟你差不多呀！唸書、考試、吃飯、逃課、玩耍、……不過就是這些呀！」小麵麵不知該如何回答我的問題。
「我是說……北大到底給你的影響是什麼？」我將問題再深入一些。
「影響……唔……我所能想到的，不過就是一些別人所沒有的優越感吧！但是，這些優越感有時反而變成我在工作時的障礙！我都修正、適應了好久才克服過來的！」看來小麵麵是有所體悟的樣子。
「或許吧！」這讓我想到在台灣一些臭屁的國立大學畢業生，他們應該也是這樣吧！
我們順著一個小斜坡下到未名湖畔，不能免俗地，我們似乎也要展開遊湖一周了！
繞著未名湖走，感覺真棒！我算是體會到「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北京大學，真是個人文薈萃、臥虎藏龍的地方！
在這裡，我們也看到好多對情侶攜伴而行，他們也是那麼地恣意談笑；大學，真是許多人最後的避難所！一旦進入社會，許多嚴峻的考驗就正在等著他們囉！
「你看！」小麵麵又像是發現寶藏似地，用手一指。
「嘩！好典雅喔！」我順著她的手勢，望向一座古意盎然的古塔；那座塔此刻正筆直地面對著我們。
「說說你對它的感覺吧！」小麵麵看著塔說。
「這座塔應該是有相當年代了吧！你說…會不會是遼金時代的遺物呢？你看它每一層的塔沿是那麼地樸秀，好美喔！跟這個湖好相配喔！」我直覺地將自己的感受說了出來。
北京，真是無處不古蹟呀！
我們繼續繞著湖走，小麵麵開始跟我「講古」，她說她可是特別背起來的，不跟我說實在太可惜了！
她說，未名湖最早是明代一個大畫家所建的，叫做「勺園」；清朝的時候乾隆皇將它賜給和珅，名為「淑春園」；後來一分為二，西為和孝公主花園，東為成親王花園；再後來成為北京大學的前身「燕京大學」的校地，被命名為「燕園」。
呼！一個場地經過歷史的演變，竟然是如此的繁麗多采！
她接著說，燕園裡有大量的古代園林的遺物，它與江南的名園大不相同，江南的是小家碧玉，燕園則是屬於北方豪魄大氣。
她又帶我去看了一些石雕碑刻，真是讓人發思古之幽情呀！
一個原本已是如此悠美的地方，再披上歷史的外衣，越發使得它產生多面向的美感！能夠在這樣的環境裡唸書、成長，所受到的薰陶自然是不同凡響！北大的學生，真是天之驕子！
我望向來來往往的北大學子，果真每個人的身上好像都散發出一股說不出的感覺，那麼地自信與自在。嗯！姑且就稱它是北大人的「氣質」吧！
我再看看身旁的小麵麵，雖然她已經進入社會幾年了，但是從她的身上，我還是依稀可以找到那種「氣質」！
「咦！可是你怎麼都不提那座塔呢？」我發覺小麵麵好像是漏掉什麼了。
「對呀！它可是主角喔！來，我們向它走去，我再跟你講！」小麵麵牽著我的手說。
我們兩個人，就這麼悠悠盪盪地向著塔走去。
此刻，我覺得自己不是個過客，倒像是個歸人。
一種很美很美的感覺！
24
在往那座塔前進的途中，我發現了一旁的研究生樓；那是一棟古色古香的古樓，應該是真的古樓，而不是台灣那種新建的仿古樓。
我心想，如果我的研究生生涯也是在這樣的樓裡度過，那該有多好呀！但是，一想那只是硬體設施而已，其實每個人的學業壓力還都是一樣的；就又將自己給拉回了現實世界裡了！
我又發現在湖畔還有畫舫式的亭台，真是賞心悅目。
「你們以前來過這裡玩嗎？」我問。
「當然有啦！不過那是大一新生時來的，後來就少過來了；平常也只是經過，很少有專程過來的！反倒是畢業以後，還真的會想念喔！」小麵麵若有所感地說，感觸蠻深的。
「嗯。」我聽完，我也在驗證自己的成長過程是否也有相同的經驗，結果是一樣的！人喔！就是這樣！
終於，我們來到塔下。
「你上去看一看，塔底有一塊碑，介紹這座塔的由來。」小麵麵指了一下。要到塔底，還要再往上走。小麵麵的臉上泛著一股詭異的表情，似笑不笑地。
我往上一爬，來到碑前，定神一看。
「哈！……哈哈！……哈哈！……怎麼會是這樣！」我看完大笑。
小麵麵也在塔下笑著，但是沒有我誇張。
我發覺我的舉動引起了過往學生的注目！
「沒事！一定是看到碑上的文字才會這樣！走唄！」一個騎腳踏的女生跟她旁邊的同伴說，一付氣定神閒地騎了過去。
「對呀！我南方的同學來，也是這樣！」她的同伴笑著說。
我還是笑不可支！
我下到小麵麵的身邊，笑容還收不回來！
「真是的！……哈哈！……」我的笑聲還是止不住。
「怎麼樣！它還是遼金時代的塔嗎？」小麵麵笑著問。
「我真的是被你們北大給耍了！」我大聲地說。
「喂！你小心喔！這裡可全都是北大人喔！」小麵麵一付得意洋洋的表情。
「唉！這座塔真該得到世界最佳包裝獎呀！」我還是笑得合不攏嘴。
原來，這座塔名叫「博雅塔」。
它是當年北大因為缺水，所以鑿井而成的水塔。後來因為單單地一座水塔實在是與未名湖極不相襯，所以才有今天的古雅外觀。
眼前的博雅塔，是一座八角十三層的密簷式磚塔；真是任誰都無法將它跟水塔扯上關係，但它真的就是一座水塔！
我真的是對當時的設計者佩服地五體投地！在我們現今的時代裡，實在是有太多太多的建築物與環境不相搭配；然而，如果都能像博雅塔般地巧奪天工，相信這個世界會變得更加協調與和諧才是！
「好啦！是你自己解開謎題的！」小麵麵笑著說。
「對呀！」我仰望著博雅塔說。
「肚子餓了嗎？」她問。
「還好耶！」雖然今天走了很久，但還是不覺得餓；或許是那杯珍珠奶茶吧？
「我們找個地方坐吧！」她提議。
「還坐呀？！」我覺得想再多四處走走。
「我們別多走了！越走我會越傷感的。」小麵麵說出了她的顧慮。
「也好！」對呀！總不能讓她一路哭哭啼啼地呀！我們今天又不是來演「孟姜女哭倒萬里長城」的呀！
「我帶你去一家我學生時代最喜歡的一家店！」小麵麵漾著喜色地說。
「好呀！」我當然只能如此說啦！
我們就這樣離開了北大，小麵麵帶著我東繞西拐地來到一個小巷弄。
「我跟你說，一穿過這條巷子，就是我學生時代最喜歡來的一條街了！」她興奮地說。
「走唄！」我也開始學著用北京腔了！
「走！」小麵麵踩著更輕快而有力的步伐，一種有著明確方向的勇往直前。
而我，只能說是讓她拖著跑的。
跑著，跑著，我鬆開了她的手，看著小麵麵筆直向前。
其實，我還真的能夠體會她的心情！
當一個人一輩子都是在備受呵護的環境中成長，加上又是一帆風順地順遂如意；一旦進入社會，一切都得從零開始，同時又要接受無情的考驗，那種滋味是相當難受的！如今，能夠重回當時榮寵有加的環境，怎不教人雀躍呢！
說真的，我到現在只知道小麵麵是個上班族，可是她到底做些怎樣的工作？我可是一點都不知道！
到底我該不該問她呢？或是等她自然而然地自我坦白呢？
看著她愉悅的身影，冷中帶暖的陽光烘烘然地籠罩著她。
我的心情單純中帶著些許的複雜。
單純中帶著複雜。
複雜。
25
忽然，我看見小麵麵停下了腳步；就在離巷子口不遠的地方。
「怎麼啦！」我發現她有異樣，於是追了上去。
「………」她不語，只是流著淚。
「怎麼啦！」我追問。
「不見了！」她悵然地說。
「什麼不見了？」我再問。
「那家店不見了……那條馬路不見……」小麵麵喃喃自語道，沮喪至極。
店不見了？我不是很清楚。可是馬路不見了？那可見鬼了！我眼前是一條漂亮筆直的一條馬路呀！
「什麼馬路不見了？」我問。
「怎麼會這樣啦！原來的馬路不見了！兩旁的樹也都不見了！」小麵麵還是自顧自地說，淚水還是掛在臉上。
「別哭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怪了！感覺上，她不應該這麼脆弱的呀！
「才幾年而已，道路都拓寬了，兩旁一些很有人文味道的店也都不見了！我的大學時代真的是蕩然無存了！」小麵麵頗有失落感地說。
「是喔！」我這才搞清楚。
在社會變遷的過程中，許多過往的事與物，常會被無情地取代！
「那……我們現在要取哪兒呀？」我試著轉移她的注意力。
「哪兒也不去了啦！……」小麵麵踢著地上小石子說。
「那麼……我們去牽車，騎車回家吧！」我提議。我知道，此時此刻我要是再沒有主意，我們註定是要淪落街頭！
「好啦……好啦！」小麵麵萬般無奈地說。
我們招了輛計程車。
當車子開走的時候，小麵麵還回頭望向那早已變了樣的街道；臉上滿是淒迷與悵惘。
我輕摟著她的肩，她輕輕地靠向我。
「沒事了……沒事了！……」我向著她的頭髮輕聲說話，像是在哄一個小孩子似的。她的頭髮有著淡淡的香味，我的唇偎著她的髮。
她靠得我更近。
領了車，我們順著原路騎回家去。
這一路，我們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努力地騎著！
小麵麵悶著頭騎，我倒是張眼四望，望著這日漸國際化的歷史名城。
終於，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吧！我們到了小區，存好車。
經過一連串的親切問好，我們回到小麵麵她家。
「回來啦！」老奶奶親切地說。
「我們回來了！」我趕忙回話。
「你爸爸打電話回來，要你們回家以後不要亂跑，他說有急事要找你們！」老奶奶有條不紊地說完話，有條理極了！
「是嘛？他能有什麼急事？」小麵麵一付不以為然的表情。
「我不管，我話可是傳到了！」老奶奶大概也有點不高興，說完就往自己的房裡走去。
「別跟奶奶這樣說話。」我輕聲對小麵麵說，我想她還帶著剛才的情緒吧！
小麵麵不回話，悶聲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不一會兒，李媽媽也回來了。
「李媽媽好！」我趕忙起身問好！
「好！好！好！！今天都去哪兒啦？」李媽媽一面換鞋一面問。
「我們去了故宮、景山還有北大。」我答。
「對了！青兒，你爸說要麻煩你們兩個幫他去一趟內蒙古！」李媽媽對小麵麵說。
「為什麼！？」小麵麵不解道。
「我也不知道！你爸他就往我單位打一電話而已。」李媽媽說。
「喔……」小麵麵還是埋坐在沙發裡。
我是一個來做客的人，還是別多問的好。只是，我心想，我才來北京不到兩天，就要去內蒙古玩啦！其實，也挺不錯的。
呵呵！我暗自竊喜著。
這時，有人開門進來了。是李鐵。
「媽！爸要我幫他買兩張夜裡去內蒙古的軟臥，他也沒跟我說些什麼，就是要我照著做就是了！」小麵麵她哥也是百般不解。看來，李伯伯那邊是真的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唉！你爸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由著他唄！」李媽媽試著安撫自己的兒子。
「老哥！你真的買啦？」小麵麵湊過臉對她哥說。
「當然買啦！軟臥耶！挺貴的！」李鐵拿出兜裡的兩張車票，揚了一揚。
「給我看！」李紅從房裡跑了出來。
「不行！弄破了怎麼辦！」李鐵趕緊放進口袋裡！他知道自己的女兒的個性，生怕有個閃失！
「哼！小氣鬼！」說完，還不忘給自己老爸扮個鬼臉。
「喂！如果我們真的能去內蒙古，那也不錯呀！」小麵麵眼看一切好像都要成為事實，於是移坐到我的身旁。
「唔……都好啦！隨便你安排吧！」唉！人都來了，就客隨主便吧！
「好耶！」小麵麵興緻高昂地向廚房走去。適才的悲傷情緒早已消失地無影無蹤了！
女人，是善變的。
嗯！
26
終於，李伯伯回來了！
一個能夠揭開謎底的人物回來了！
「老……爹！」小麵麵一聽見開門的聲音，就急急忙忙地迎了出來。
「寶貝女兒咧！」李伯伯也熱情地跟女兒打招呼。
「說！為什麼要我幫你去內蒙古呀！」小麵麵輕輕地捏著李伯伯的臉頰，一付「親切地」興師問罪。
「啊呀！今早接到我同學的電話，他新屋落成要我去！」李伯伯笑著說。
「不…會…吧！他的新房子在內蒙古嗎？」小麵麵不可置信地說。
「對呀！他當年插隊到了內蒙古，就再也沒有回來！他是我中學最要好的同學，當年我們分手的時候，我們約定好，等他蓋新房子的時候，我一定要去看他！」李伯伯說。
「那就你自己去吧！幹嘛要我去呀？」小麵麵撒嬌地說。
「啊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正忙呀！哪有時間去！剛好小PP來，你們兩個就代我去一趟吧！拜託啦！」李伯伯一臉的誠懇狀。
「是嘛！讓我好好地想一想！………」小麵麵故做思考狀。
「拜託囉！我的乖女兒！……」李伯伯繼續拍女兒的馬屁。
「你們兩個別再唱戲啦！車票我都買回來了，你們難不成還要我去退票不成！」李鐵硬生生地將一場父女情深的好戲給結束了。
「好吧！……那也得小PP答應才行呀！」小麵麵識相地轉移話題。
「是喔！年輕人！你能幫李伯伯的忙嗎？」李伯伯正色地對我說，但是演技有點拙劣。
「李伯伯！謝謝你的好意！我………」我趕忙起身。
「怎麼！……你不答應！」小麵麵一旁搶白。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隨你們安排啦！」我生怕小麵麵假戲真做地翻臉，那可就不好玩了！
「那就好！哥！幾點的火車呀？」小麵麵轉身對著李鐵說。
「八點二十分！」李鐵回得也快。
「那……時間來得及嗎？」小麵麵看著牆上的時鐘說。
「來得及！今晚就簡單一點，我做了西紅柿雞蛋麵！」李媽媽也走了出來，看來麵也已經煮好了。
「好耶！我喜歡！咦？嫂子跟李紅呢？」小麵麵發覺家裡少了人。
「喔！你嫂他們去給李紅買衣服去了。」李媽媽說。
「快點吃吧！還得去北京站呀！火車可是不等人的。」李伯伯提醒道。
「也對！我們先吃吧！」李媽媽招呼道。
很快的，我們就吃完了麵。所謂的「西紅柿」，其實就是台灣所俗稱的「蕃茄」。呵！又學到一樣了！
小麵麵跟我速速整理了行囊，我們預計三天就回來；時間是有點趕！
「老爸！……怎麼不是到呼和浩特或是包頭呀？『卓資』是什麼地方呀？」小麵麵拿著車票說。
「啊…呀！你穆伯伯就住在卓資呀！你們當然是坐到卓資呀！傻丫頭！」李伯伯笑著說。
「那……就沒啥搞頭啦！」小麵麵有點無奈地說。
「哈！你以為是什麼好差事呀？」李鐵興災樂禍地說。
「討厭啦！………媽……你看你兒子啦！」小麵麵嬌聲嚷道。看來李媽媽是比較疼哥哥。
「好啦！別鬧了！趕車去吧！」李伯伯看著時鐘說。
「走吧！」我對小麵麵說，她其實也鬧得有點瘋了！
「閃人囉！」小麵麵揹起背包。
「奶奶、李伯伯、李媽媽、大哥，我們走了！再見！」我禮貌地道別。
「你在點名呀！走吧！」小麵麵沒好氣地說。
就這樣，我們離開了李家。
就這樣，我們前往北京火車站。
就這樣，我們要去內蒙古了。
計程車來到了北京火車站。斗大的「北京站」三個字紅暈暈地耀眼著，象徵著一股雄關千里的氣勢；也告示著遊人，此去京城離矣哉！
一進北京站，我們的行李馬上就要通過掃描檢查。喝！果真防範周到。我以為會像在台灣一樣，拿張車票就可以進出了！
在大陸，火車的座位分為硬座、軟座、硬臥及軟臥四種，在同一列火車上票價也會因為座位的不同而有不一樣的票價。軟臥是最貴的一種，聽小麵麵說，一般而言軟臥是飛機經濟艙的半價左右；以大陸的平均收入來說，也算是挺貴的喔！
由於我們坐的是「軟臥」，所以我們竟然還可以在專為軟臥乘客特設的候車室裡等車。
小麵麵說，以前一般人是無法坐軟臥的，必需要有單位的介紹信才能坐。近年因為改革開放，一般老百姓才可以坐的。這又是社會變遷的一個實例！
喝！一進到候車室裡，我真是大開眼界了！
27
「不會吧！這麼豪華！」當我進入候車室時，我不可置信地說。
「怎麼啦？」小麵麵覺得我有點大驚小怪的。
北京火車站的軟臥候車室，真是讓人有一種「天大地大」的感覺。
整個候車室給人一種歐洲貴族的氛圍，沙發是雅氣大方的暗紅色，寬寬敞敞地擺置著，旅客也多閒適地坐著候車；跟候車室外的嘈雜截然不同，簡直是兩個不同的世界。而服務人員也多是經過挑選的，服務態度也是讓人覺得怡然自得，不會覺得被干擾。
想想也對，軟臥就相當是飛機裡的頭等艙，有這樣的設計與服務，也是應該的。
而台灣，因為幅員太小的緣故，短短幾個小時就能到達目的地，所以就只有座位式的車廂。哪像大陸！有時一坐就要花上一、二天的時間，沒有臥式車廂還真是不行呀！
「沒啦！只是覺得這裡的候車室好歐洲喔！」我四處打量著說。
「少見多怪！」小麵麵一付不以為然的樣子。
我就這樣坐在寬敞的沙發上候車，小麵麵則是在端詳著車票。
沒一會兒，我們所坐的由北京發往包頭的列車開始驗票登車了；我們兩人也就持著車票上車。
我們坐的是第五車廂，服務人員親切地招呼我們；不一會兒，我們找到自己的車位了。
所謂的軟臥，是一間有四個床位的房間，兩個上舖、兩個下舖。床的軟硬適中，床具整潔；更重要的是，每間都有一個可以望向窗外的大觀景窗。
我跟小麵麵都在下舖，兩張床舖之間還有一張小桌子，甚是討人喜歡。
車快要開了，還不見上舖的旅客到來。
「你猜！會是什麼人跟我們同一間？」我問。
「我猜呀！應該是沒有人吧！今天又不是節假日，只是普通日子而已。碰運氣吧！搞不好，真的只有我們兩個人喔！」小麵麵在發展自己的理想邏輯。
「如果是這樣，那就太棒了！專屬包廂！」我也應和著。
我們兩個人，一忽兒望著黑茫茫的窗外，一忽兒望著毫無表情的車門，看看有沒有人進來！我們又彼此相望著、笑著，真不知道我們兩個是在興奮什麼呀！
火車要啟動了！還沒有人進來，我的心蹦跳著；如果真的沒有人進來，那麼，今晚這個房間，就是我跟小麵麵獨享的啦！
「喔！耶！沒有人來了！」我高興道。
「別！先別高興！還得等一個鐘頭左右，如果真沒有人『補舖位』的話，那才成定局。」小麵麵反倒變得務實了。
「是喔！」我變得有點等不及這一個鐘頭了。
車子發動了，我們出發了。
「再見北京！」我對著窗外輕聲地說。
「再見北京！」小麵麵忽然用好大的聲音喊著。
兩個人相視而笑。
我們就這樣相伴而行，前往內蒙古。
我的心裡開始感激起李伯伯，不知道他是無心還是有意？安排了這趟行程，謝謝他！
「告訴我……」車行不久，我雙手倚著桌子問。
「告訴你什麼？」小麵麵也面對著我。
「你到底在做些什麼？」我問。
「這個嗎？……說來好笑。」小麵麵有點苦笑地說。
「怎麼好笑呀？」我追問。
「我考大學時，一心一意朝外語的領域填，結果讓我上了外語系。」小麵麵望著車窗裡的自己說。
「那很好呀！」我說。
「大學時期，我還期待著畢業後能夠出國唸碩士，或是朝專業的領域去發展；誰曉得！………」小麵麵欲言又止的。
「曉得什麼呢？」我又再追下去。
「中國這些年的改革開放，吸引了許多的外資企業來中國投資；結果他們遇到一個問題……」小麵麵拿著自己手指對著窗裡的自己亂畫起來。
「什麼問題？」我問。
「他們沒想到中國人的外語能力那麼差！」小麵麵淡淡地說。可是，台灣人的外語能力也不怎麼樣呀！
「所以，他們需要一些能夠跟他們溝通的中國人，再讓這些中國人去跟自己人溝通。」她說。
「然後呢？」我問。
「我就這樣進入了一家世界五百強的公司，而且一進去就是擔任行政部經理！原因只有一個：我的英語非常好！好笑吧！」小麵麵把一件不錯的事情，從負面的角度去想了。她對著我苦笑！
「不會呀！那很好呀！」我才不覺得好笑！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那些專業能力不知道比我強多少倍的人，卻被我硬是壓在下面！只因為……只因為他們的英語不夠流利！」小麵麵的語氣有點重了起來。
「那又怎樣？」我問。
「結果，我被人稱為『假洋人』！還被人在背後說我一定是跟哪個外國人睡過覺才有現在的位置………」小麵麵的眼眶紅了起來，這幾年她顯然是受了不少委屈！
「太過份了！……」我也替她打抱不平了。
「唉！沒有辦法呀！這就是中國呀！」小麵麵望向窗外。
「其實……台灣不也是這樣！只不過，台灣的中小企業比較發達，人們的就業選擇多一些。等中國的中小企業也興起之後，我想每個人也就可以有比較多的就業選擇，那就不見得一定非得硬是要往外資企業鑽啦！」我頭頭是道地安慰她。
「或許吧！」小麵麵淡淡地說。
火車依然行駛著。
行駛在枕著夜色的鐵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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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啦！出來玩，要開開心心的。」我安慰她。
「都是你啦！問我這種問題！」小麵麵抱怨起我了。
「對不起啦！李經理。」我向小麵麵行舉手禮。
「……」小麵麵笑而不語。
「都快要一個鐘頭了！」我看著手錶說。
「對呀！會不會再有人進來，等一下就揭曉了！」小麵麵似乎也在期待著。
「好緊張喔！對不對！」我興奮地說。
「是呀！」小麵麵也說。
忽然，我們兩個人突然都靜了下來，不發一語地；你望著我，我望著你，望得出神了！
我的腦袋裡都空了，就只有小麵麵！
不知道小麵麵是不是也一樣？
兩個人就這樣望著。
就這樣望著。
望著。
「叩…叩…叩…」忽然有人在敲門，他一敲完門就把門打開了！
這一突如其來的舉措，讓我跟小麵麵都有點不知該如何是好！
小麵麵趕緊將臉轉向窗外；我調整了一下身形，輕咳了兩聲，接下來也不知該怎麼辦了！好像我們兩個人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壞事似地。
「對不起呀！我剛補到一個舖位，打擾你們啦！」那個人是個社會人士，一身的西裝打扮，不過年紀看起來不是太大，了不起大我個幾歲！
「……你好！……」我有點慌亂又想自持鎮定地說。
「你們好！我……我先把行李放好吧！」那個人把自己的行李順勢就往上舖拋，跟著自己也就脫了鞋上了上舖；幸好，他的身上沒什麼異味！看來，他也有點不自在！
只聽到他在小麵麵的上舖，唏唏唆唆地不知在搞些什麼？小麵麵的臉還是望著窗外，我也只能無聊地望著地上。
不一會兒，那個人又一骨碌地下了床。
「你們好！我姓孫。」他立刻自我介紹。
「……你…你好！……」我還在猶豫要不要向他自我介紹。
「貴姓呀？」他一臉笑容地問。
「喔……喔……我姓杜，杜甫的杜。」既然人家都那麼有誠意了，我也只好說了。
「這位小姐……」看來他想一網打盡。
「你好！」小麵麵迅速地回頭，但她卻是對著地下說話，看情形她還是不自在；一說完，她又轉向窗外。
「Jessica！你是Jessica嗎？！」這位孫先生突然對著小麵麵的背影喊道。
「………」小麵麵轉身，一臉詫異地望著孫先生。
「你還記得我嗎！」孫先生用手指著自己說。
「Anderson！」小麵麵忽地站了起來，差點撞到上舖。
「老同學！好久不見啦！」Anderson拉著小麵麵的雙手。
「真的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你！」小麵麵的臉上夾雜著喜悅與尷尬。
「是呀！你要去哪呀？」Anderson問。
「我跟我朋友去卓資。你呢？」小麵麵說。
「我到包頭辦事！」Anderson說。
一時之間，我反倒成了局外人啦！
「你知道Marc的消息嗎？」Anderson興奮地問。
「這……我不太清楚！」小麵麵的臉立即沉了下來，說不清是怎樣的表情，挺複雜的！
「不會吧！你們兩個不是在『搞對象』嗎？」Anderson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們……我們早分手了！」小麵麵說的有點拖拖拉拉地，似乎在顧忌著我什麼似的。
我趕忙將頭撇向窗外，裝做什麼都不知道似的；但是，我的耳朵卻還在聽著，而且還想聽得要命！就像是掃瞄雷達一樣。
「是嘛！……太可惜啦！我們寢室都說你們兩個是標準的郎才女貌呀！」這個Anderson還不知好歹地說個沒完。
「唔……這是我從台灣來的朋友，Peter！」小麵麵試著要改個話題，將我也給拖了下水。
「你好！」我爽快地站了起來！看來，在這裡我是最沒有包袱的人。
「他是……」Anderson有點不太理解的樣子。
「Peter是我在網上認識的朋友，來北京玩。」小麵麵坐了下來，Anderson也挨著我坐了下來。
「喝！感情不錯喔！我還以為網友一輩子都不會見面的！」Anderson大咧咧地說。
「我剛好有空來北京玩！」我想，我這個理由不是太充分吧？說得我有點心虛。
「對了！你在哪兒工作呀？」小麵麵問Anderson。
「啊…呀！我哪能跟你大小姐比呀！你是我們系上還沒畢業就找到工作的，而且還是那麼好的工作。我呀！現在在一家農機公司上班，做業務的，要跟國外聯絡，又要跑國內線，挺累的！」Anderson連珠砲似地講。
「那也不錯呀！」小麵麵說。
「還是你好喔！大經理耶！」Anderson帶著羨慕的表情說。
「誰知道幾年後會是怎樣！」小麵麵淡淡地丟下一句。
是呀！
幾年後，誰知道會是怎樣！
工作是如此。
人生是如此。
感情也是如此。
29
「說真的，你到底跟Marc是怎麼啦？能說嗎？……」這個Anderson真是的！看來是他是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不可了。
「分都分了，還有什麼好說的！」小麵麵有點失掉耐性了，直率地說；口氣也轉硬了起來。
「是嘛！……有那麼嚴重嗎？」Anderson說。
「孫繼則，說真的！各人過各人的活吧！別太干涉別人的事，免得引火上身！」小麵麵把Anderson的中文名字連名帶姓地叫了出來，看來是要發火了！不，或許是威脅喔！
「Anderson常到內蒙古嗎？」我趕緊打圓場。
「常呀！我負責整個大西部，跑多咧！叫我小孫就行啦！畢業以後都沒人叫我的英文名兒啦！」Anderson說的時候有點尷尬，他應該是知道自己踢到鐵板了。
「我想睡了！」小麵麵倒頭就往床上躺下。
「那……那我也上去了！」孫繼則有點自討趣地說。
「晚安！」我說。
「喔……晚安！」孫繼則一邊說一邊往上爬。
我將房裡的頂燈給按滅了！
窗外的一切，變得清晰起來；我凝神望著窗外。
不一會兒，孫繼則睡著了，而且還打著好大的鼾聲！常年在外奔波，果然讓他練就隨遇而安的本領！
「還好嗎？」我往小麵麵的床坐了過去，輕聲地問。
「………」她不說話，但透過月光的照射，我隱約能看到她臉上的淚痕。
「好好睡吧！……」我撫著她的頭髮。
「………」她摸著我的手。
「那……我也回床睡了！」我在她耳邊說。
「我們到外面去說話好嗎？」小麵麵坐了起來。
「也好！小聲一點。」我看著她的上舖說。
在臥舖車廂的走道上，有著一排可以折疊的座椅；我們扳下一個座椅，兩個人背靠背地坐著。
火車行駛在鐵軌上的聲音，規律地陪伴著我們。
「你想不想知道誰是Marc嗎？」小麵麵先發難。
「唉！算了吧！每個人都有他的『過去』，說那些做什麼呢？」雖然我嘴巴這麼說，但是我還是很想知道。真的！
火車與鐵軌碰撞的聲音，仍然單調而又持續地為我們伴奏。
月光輕輕地灑在我們的身上。
「Marc是我大學時代的男朋友。」小麵麵還是憋不住先說了。
「你不說，我也知道！」我望著窗外說，語氣裡帶著些許的介意與酸氣。
「我們在一起四年。」小麵麵輕輕地說。
「真好！大學四年都有人陪。」我覺得我的話裡有些尖酸。
「沒啦！我們大二才在一起的。」她解釋道。
「那……是畢業後還又談了一年囉！」我有點醋意了！
「嗯……」小麵麵竟然用了我的話！
「聽小孫講的，你們當年很登對喔！」我有點嘲諷地說。
「話也沒錯，我們兩個都挺出鋒頭的。我們是在代表系上參加英語演講比賽的時候，不打不相識才在一起的。」她說，像是陷入回憶似的。
「結果，誰贏了？」我問。
「我第一名，他第三。」簡短得很。
「喔！」我有點問不下去了。
「還想知道什麼嗎？」小麵麵問，她像是一個被逼招供的犯人面對一個不太會問案的刑警，好想一股腦兒地招供似的。
「後來呢？」我有點不想問了。畢竟，這真的是過去的事了！但，又有點想配合她！
「後來，他出國了。……去美國了！」小麵麵說。
「那還是可以交往呀？」我轉身時碰了她一下。
「他要我跟他一起出國，我沒答應；結果他一口咬定我跟公司裡的人有來往，就……就分手了！」小麵麵也轉了過來，我們兩個人一起面對車門，一張椅子一人坐一半，半邊屁股懸空著。
「是喔……」我忽然覺得小麵麵怪可憐的！
「沒辦法，這就是感情！」小麵麵低下了頭。
「對呀！什麼事不都是這樣，別太一廂情願！」我說。
這時列車服務人員經過，對我們微微一笑；小麵麵沒什麼反應，我倒是回了個笑臉，乾乾地笑臉。
「不早了！我們睡吧！」我看了看手錶，都快十二點了！
「也好！」小麵麵先站了起來。
一進去，小孫的鼾聲是屋裡唯一的聲音，是雜音。
我看著小麵麵睡下，我也躺了下來。
所有的寢具都是換洗過的，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不錯！
我還以為會聞到上一個旅客的體味呢！
輕輕喘了一口氣，我躺了下來。
我枕著一團想法，躺下。一團我會說不清的想法。
我抱著一段情愛，睡下。一段我覺得迷惘的愛情。
我輾轉反側，難眠；我翻來覆去，難睡。
我試著數星星，星星老是愛動，讓我眼睛發酸發澀，不數了！
我翻身看著小麵麵，她倒睡得像是挺香的。
我又翻身面壁，看著白乎乎的牆壁，發呆。
我坐了起來，實在是睡不著！
看著小麵麵。
我不自覺地移動身軀，到了小麵麵的床舖；樓上的小孫鼾聲正隆。
我靜靜地看著小麵麵，我輕輕地撫著小麵麵的頭髮。輕輕地，輕輕地。
忽然……其實也不能算是忽然！背對著我的小麵麵伸手抓住了我的手。
她將我的手拉向她的臉龐，她輕輕地撩弄著我的手，我能感覺到小麵麵臉上的淚水；只是……我無法判別這淚水的涵意是什麼！
我將我的臉埋向小麵麵的雲雲秀髮裡，聞著她的髮香，也吻著我的愛情。
她還是執著我的手。
我們成了連體嬰了！
我……我……
不知幾時……我……我……睡著了！
30
應該是早上了吧！
我覺得有人在搖我！
我一翻身，差點撞到一個人；是小麵麵。
「現在幾點啦？」我滿是睡意地問。
「還不到五點。」小麵麵說。
「你……怎麼不睡呢？」我揉著眼睛說。
「我睡不著。」她笑著說。
「你要我陪你？………」我還想賴一下床，試探性地問一下。
「起來啦！……」她死命地搖我，上舖的鼾聲還是很大。
「好啦！」我忽地坐了起來，實在是被小麵麵給搖得快招架不住了。
「洗把臉唄！」小麵麵提醒我。
我略顯惺忪地拿著盥洗包，隨著火車的節奏搖搖晃晃地走到盥洗間。
火車上的廁所跟梳洗台是分開的，每一列車廂的梳洗台都有幾個洗手台；而且還有一面大得可以的鏡子，足夠讓剛睡醒的人被自己的「尊容」給嚇到！
我隨隨便便地將自己給「解決」了！
一出來，小麵麵就在外面的座位上坐著；天邊將明未明地，晨曦眼看就要探出頭來。
我把盥洗包給扔在床上，就出來陪著小麵麵。
「睡得好嗎？」我問。
「也好，也不好？」她望著我說。
「怎麼說？」我再問。
「睡前哭了一會兒，所以很好入睡；睡了一會兒又想東想西，所以沒睡好！…」她言之成理地說，其實她就是沒睡好嘛！
「那……你還想不想再去瞇一會兒？」我摸著她的頭髮問。
「不了！一會兒就到了！」她靠在我的身邊。
「幾點呀？」我問。
「應該是快八點的時候！」她看著手錶說。
「那……現在我們要做什麼？」我實在是想不出能在火車上搞出什麼花樣出來？
「聊天呀！」小麵麵想當然爾地說。
「還聊呀！……」一大早的，真不知要聊些什麼？
「怎麼！你不跟我聊嗎？」小麵麵嘟著嘴說。一離開北京，總覺得她越回到原來的自己，而不是一個外企的行政部經理，也不是之前故做神秘狀的接機女子。
「好……聊呀！……來吧！聊天、聊天、聊天、聊天、聊天、聊天、聊天………」我開玩笑地說。
「討厭啦！……」小麵麵一臉的哭笑不得。
我笑著看她。
「你們台灣人都是這樣的嗎！？」小麵麵問。
「喂！別一竿子打翻一條船喔！我是我，別人是別人喔！」我提醒她。
「哈！找到砍大山的話題啦！」小麵麵笑說。
「不要這種話題！談談彼此吧！」我說。
「你看！………」她望向窗外，大聲地說。
第一道陽光正蹦出天際，耀眼極了！美極了！
「是很美！」我從背後環抱著她，共看這日出的美景。
「對呀！」她說，她的頭蹭著我的下巴。
「我們能在一起看一輩子的日出嗎？」我問。
「你說呢？………」她語帶玄機地說。
「可以呀！……」我的語氣帶點可愛的意味。
「那要看你的誠意囉！」她倒跩起來了。
「怎樣的誠意呀？」我在小麵麵的耳邊回她一句。
「嗯……要有那種可以『孝感動天』的誠意！」她一派天真地說，從窗戶的玻璃裡映照出來，越發得可人！
「那……你看這樣行嘛？……我『笑』得還可以嗎？」我對著窗戶咧嘴嘶笑。
「討厭！此孝非彼笑啦！」她笑著對窗戶做鬼臉。
幸福，好像正在我們的身邊。
忽然，有開門的聲音；從窗戶玻璃望去，是我們那間。
「早呀！……」是孫繼則。
「早！」我跟小麵麵並沒回頭，身形也沒任何的改變，我們對著玻璃裡的小孫齊聲地說。
「早……早……」他反倒有些彆扭。
「睡得好嗎？」小麵麵問。
「還……還行！」小孫似乎在思考「睡得好？」這個問題似的，但也好像是被我們兩個人的動作給嚇到似的。
「我們等一下就要下車了！」小麵麵說。
「好咧！我先去洗把臉！」孫繼則抓把臉說。
「去唄！等會兒一起聊天吧！」小麵麵招呼他。
只見他也跟我剛才一樣，搖搖晃晃地往盥洗間走去。
「你…真的沒事？」我問。
「沒事！早就沒事！」她說，頗堅定的。
「真的嗎？」我問。
「昨晚，哭過之後，就沒事了！我想清楚了！」她說。
「你是怎麼想的？」我倒是挺關心的，一夜之間能有這樣的轉變！
「我心想，老揹著過去也不是辦法！我的人生還有一大段要走咧！」她說。
「嗯……也對！……那……除了這些……還想了什麼？」我再問，因為我聽不到任何與我有關的想法。
「你就非得聽到有關你的部分不可嗎？」小麵麵笑說。
「對……呀！」我使勁地抱了她一下。
「不告訴你！什麼都跟你說了，就不值啦！」她笑著說。
是呀！
什麼都攤在陽光底下，有時就沒那麼美囉！
我看到玻璃窗中的我，正輕吻著小麵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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