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文解字》：「鬥，兩士相對，兵杖在後，象鬥之行，凡鬥之屬皆从鬥。」兩士相對如同現實與虛幻、時間與空間、明亮與晦澀，在春天之下，又可以產生怎樣的交集呢？雲門舞集在春天推出「愛情‧預見」兩組分合皆宜的舞劇，而你說「預見」難懂，我卻說「愛情」更難，寫「預見」吧！
「預見」是由布拉瑞揚編舞，其戀人李芳宜詮釋舞步，或許在「預見」之前，他們已融入「愛情」的元素做為創作的動力了！整齣表演融合了幻影與現實、時間與空間、預見遇見、和前後呼應。在燈光和若隱若現的舞台道具之下，許芳宜穿梭時空，在過去、當下、未來三者間不斷向自己提問，不斷質疑再推翻，最後終究回到「看山是山」的起點，重量沒了，人天生的喜劇成分卻也減少了… …。
幻影與現實。這齣劇的幻影與現實是透過燈光和佈劇營造而成的，在幻影裡，呈現一段暗渡的追逐，張望與尋找，在現實裡，何嘗不是呢？我們生活在現實當中，腦袋卻時常想著現實以外的東西，在現實中得不到的東西，習慣用幻覺的形式予以寄託。我們總想要在現實之外尋求些什麼，不安分的靈魂，對現況十分不滿，曾有心理學家提出，每天時時提醒自己那偉大的夢想，夢想就會成為潛意識，隱性地在執行，但我認為，這樣的潛意識只限於某些夢想，真正深刻的悸動只產生在當下，稍縱即逝，我們若不乖乖順從那些不安分的靈魂，對身心來說，都是一種折磨，相反地，如果沒有潛意識的壓迫，當下的悸動也可能不會那麼深刻。所以幻覺和現實是共同存在的，少了一個，對靈魂來說就少了一半，但這兩者又是相互抵制的，任何一項佔有太多，也都不會健康。現實與虛幻，那向光的奔跑和踽踽獨行的佝僂，構成生命每一分鐘的脈動。
時間與空間。如果可以縱橫時間任何一點的極限，人類最想探究什麼？過往的前世，未來的預見。我們多不安於現況啊！回究過去，青澀的、單純的、羞赧的、錯誤的，如果一一呈現在我們眼前，我們或許會有一種無地自容的羞恥感，畢竟有一些事情，在我們回憶中，不願再被提起，但憑眺未來的時候，我們又習慣杖著舊有的眼光，對事物做批判，而從中得到一點心虛的心安，這又是一種怎麼樣的想像呢？對於過去和未來，人們藉刻意扭曲記憶的場景，希冀保全身為「人」的自尊，以便在未來活得好一點，多可笑！但又時候，我真的希望，能把過去通通都拋掉，丟棄成見和記憶，只在當下好好的生活，哪怕輪迴的惡夢再度來襲，多摔幾次交都無所謂，別讓我在跌倒之際，眼前還停留那過去的預見，好像知道了答案卻又搆不著，油然而生的無力感，讓人心慌。過去和未來，時間與空間，李芳宜穿梭其中，是否感受到的仍是悲劇呢？這宇宙總不輕易給答案，要在很久很久以後，我們走進了過去的未來，答案才會浮現。
遇見預見；預見遇見。預見和遇見期是兩個相關連的東西，你可以先預見遇見，或先遇見預見，都是無礙的，基本上這是一個當下和未來的連結，我們在當下如何聯想到未來的事。我以為，我們會先遇見預見，然後在預見遇見。年輕的時候，生命的樂章還沒有被音符佔滿，總會有很多千奇百怪的試鍊打斷我們熟睡的休止符，我們乍然驚醒，急急忙忙地去運作眼前的一切，在樂譜上堆滿豆牙菜，而且希望它越多越好，淹沒了休止符，也淹沒了樂章。太多音符的曲子，是不能彈奏的，等到我們認知到這一點，心境也就轉為老成，然後預見遇見。老成的我們從當下的脈動可以預見，在多久之後，我們會預見那事先知曉的事情，所以重新在樂譜上分配空白，放慢速度，去經營一整首曲子的全貌。但換個角度來看，成熟也就意味著衰老，太多休止符的曲子，也是不能彈奏的，況且，人生並沒有明顯的兩個階段，很多時候，我們都是在兩者間交錯而行，新的體驗讓我們遇見，舊的經驗讓我們預見，兩者相融，或許能讓我們老德慢一些。許芳宜幻化在過去、當下、未來三者當中，遇見和預見，全在雙眼之間。
「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是山」，「預見」一開始的場景是一個男舞者拖著沉重的肉身踽踽獨行，劇終是許芳宜在一襲白袍下緩步慢行，重量沒了，步伐卻還是緩慢。停佇在最後一個階段，「看山是山」意味著即將回歸到初始「看山是山」的境地，生命本來就是一場輪迴，在雲門的舞步下，更顯其流轉的速度，光線也好，音樂也好，都成為我們眼睛可以感受到的節奏使然。如果對雲門，對生命，都可以有這樣的體悟，何須待到「預見」呢？本質的當下，就會是一場「遇見」！
圖片來源：
http://blog.ilccb.gov.tw/performing_arts/images/poster94042301.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