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極少後悔。
但有一件事，我很後悔。我恨自己當時沒有考慮清楚。
只是當時誰能知道，事情最後會這樣...
那一年，我將升大四的暑假。當大多數同年紀的學生還在瘋狂放縱自己的暑假，我們必須去醫院實習。
剛密集上完精神科護理學(在一個月內，修完三學分)，馬上接著實習精神科護理。雖然這樣印象會比較深刻，但老實說，老師蠻會「催眠」的(不因為她教精神科護理，而是她擁有每個老師的天賦→將學生逼入睡眠狀態)。
所以事實上我不覺得學到很多東西，我腦中的知識階段還停留在護校時所學的精神科護理。
幸好我們不必太擔心，反正書本上教的是一套，實際上我們還是要自己去體驗和揣摩真正的臨床護理。
我被分到國軍北投醫院(那時叫做國軍818醫院)。那裡也算是營區，我們出入都必須集體行動，因為只有老師有暫時通行證。
進到病房，它是一個獨棟的兩層樓舍。由班長幫我們打開鐵門後，撲鼻而來的煙味(或許還有些霉味)讓我們忍不住皺眉，但沒有人敢捏鼻子，因為我們必須接受病人的生活，不應該擺出高人一等的姿態。
我們每天要忍受的除了異味，還有許多不懷好意的眼光...
因為他們全部是男人。
我們是年輕女孩，還戴了白衣天使的光環。我知道有些人會以護士當幻想對象，其中原因我還不完全明白。
但當時的我只把那些對我們吹口哨搭訕的病人當作是病人而已。
雖然他們不全然是精神病。有的是藥酒癮患者。不過那些沒有精神疾病的藥酒癮患者都是軍人，年輕軍人，跟我們差不多年紀。
老師叮嚀過我們，接觸病人時要小心。因為他們有精神症狀，有的有色情妄想，有的可能會突然侵犯妳，有的甚至會有暴力行為。不過作錯事會被約束在保護室中，直到他冷靜下來不再自傷或傷人。
那段實習期間，我們確實有同學被襲胸(被她的病人，不只一次)。故，我們還是小心翼翼的保持適當距離。
而我被分到的病人卻是整個單位中症狀最嚴重的一個，精神分裂，十多年了，住過每家精神病院，總是出院又入院。他總是很邋遢，衣服總是有污漬，甚至有一次不穿褲子。眼神渙散，嘴巴開開的，有時會呆坐在床上一整天。
我要自己接受他，以母親的角色指導他穿好衣服，和其他人保持良好互動。我要自己花時間了解他，於是我常坐在床旁陪他聊天，直到他厭煩為止。
但他並不能經常好好跟我談話(他總是言語騷擾我，還常罵我婊子、妓女)，也不太願意透露自己。但這是我的工作，我必須完成他的精神評估報告。
也許潛意識中，我認為為他付出能使他感到溫暖，或許對他的病有幫助。
但事實上好像一點幫助也沒有，甚至到實習快結束前，他憤怒地對我說，我跟他上床後又去找別的男人，對他不貞。
我很肯定我對他的態度很專業。所以我不理會，也不對他生氣，只是報告老師，在這一天的護理紀錄上寫下他的關係妄想。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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