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只剩下蜂蜜的幻覺。 如果可以變成花的話 如果可以變成雷聲的話 如果可以變成時間的反面 如果可以變成抵達的極限 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 而我們就是黑暗的維度 在思索，書寫與閱讀之間，接近神聖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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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愛的造牆者

　　在幾年前的《七劍》以後，憑著《新蜀山劍俠》、《刀馬旦》、《黃飛鴻》系列、《刀》、《笑傲江湖》、《順流逆流》讓你一直很喜歡的導演徐克，卻始終沒有什麼讓你著迷的電影。這之間他雖然拍了《謎屍》和《女人不壞》，但卻讓你驚愕於他的，怎麼說才好呢，敷衍和黯淡吧──那個節奏精準、在快與慢之間悠哉悠游的調度者，那個屢屢有新意、善於給人物新的切入點的徐克，到底哪裡去了呢？你是無比納悶的啊…

　　而這一回的《通天神探狄仁傑》，你並不能說很喜歡。徐克讓你悸動的部分通常有三，一是對人物的設定、改造（譬如黃飛鴻就被他玩成了有點酸臭，有點壞的可愛模樣）；二是對戰鬥（無論是武術或功夫格鬥或槍戰）場面的美學展現（譬如《刀》的鋒利近身肉搏，《刀馬旦》裡的戲班大戰，《黃飛鴻》帶著飄逸性的老時光質感，《笑傲江湖》如書法筆法般的劍術，《七劍》劍器設計和獨到的小空間較量）；三是異國情調的塑造（《七劍》的韓風，《笑傲江湖》的西南少數民族等等）。

　　但《通天神探狄仁傑》前兩個部分都沒有滿足你，無論是武則天、狄仁傑或上官靜兒都沒有更值得玩味的訂製：陰毒的不夠陰毒，瘋狂的不夠瘋狂，逆反的也不夠逆反，痴的又不夠痴，陰謀論的氛圍也很一般。每個人物都被點出某種特質。但那些特質沒有鑽進去，只是平面性的展演，最後糊成了一團，只剩下空洞的權謀與天下正統昭告。

　　倒是第三點，徐克以壯闊的大視野（從通天浮屠到鬼市到宮殿到服飾到武則天髮型、頭盔的多種變換）完成了對唐朝的影像翻譯，使得那個壯大、誇奢的華麗時代降臨到你眼前。

　　回到你想討論的武打景色裡。亢龍的設計，大概是影片裡最有趣的了。那是先皇賜給狄仁傑，要他持諫言不畏。而這個造形剛正的武器，在手把和體間還有一個轉輪似的東西，一經轉動，與物觸碰，就能聽出細小縫隙，予以瞬間擊破。這啊和狄仁傑簡直就是一種整體。狄在朝廷扮演的角色也是聽取皇帝的破綻（治理的裂縫）然後予以告發（擊破）。《七劍》裡兵器做為人物的隱喻的手法，在這裡再度登場。你喜歡這個兵器的意義，直到狄平舉它，對武則天直言忠告，將之交還給武氏，亢龍的效果都做得十足。

　　另外鬼市大戰，大木柱在河面相互撞擊的巧妙運用，也不賴。特別是國師的出現，加上裴東來的大板斧，上官靜兒的金鞭，打得不亦樂乎。而國師的分身術謎底為一依賴人在高處的鐵偶操縱術也頗新鮮。此文本裡的神鹿說話（你覺得這個點做得有趣）、分身或者焚屍案都有合理的解釋（雖然實在太簡單）。對了，吸了迷魂香的狄與國師的對峙，充斥了大量幻影（紅色的長布如大蛇一般，和國師手上的蛇刃互有對照）與幻覺（地面柔軟，歪斜，波浪起伏），還有文本尾聲的馬背之戰，也都不錯。徐克在這些部分的掌控終歸是游刃有餘。

　　但是片中充斥的大一統情結讓你實在不敢領教。入獄負責燒奏摺、持續關心天下事的狄仁傑，最終還是承認了武后的正統（高呼萬歲，並跪下──但他是個不願跪的人啊），只為社稷安穩──這樣的心理轉折，遂有了一種刻板的權力與統一的論調。向來在文本底對政權嘲弄與充滿冒犯、不敬之意（譬如東方不敗的變性和任我行的皇帝思維或者是黃飛鴻系列的清官愚忠、《新龍門客棧》的宦官之暴烈）的徐克，在《通天神探狄仁傑》的轉向，你不無欷噓之感呀。

　　尤其是他在本片讓武則天繼續以男性掌控權力的形態行事，換言之她仍然是陽性的。這種偽陰性書寫的型式去描繪武則天，到底是被束縛在固定的認知維度，並沒有賦予這個歷史人物新的論述點。

　　在大陸的大製作電影，從《英雄》開始，到《梅蘭芳》、《葉問》或者陳國富總監製（啊，但他在島國電影的《徵婚啟事》、《美麗與哀愁》、《雙瞳》是如此吸引你啊）諸如《風聲》、《唐山大地震》等等，莫不是以必須成全大局（而這個大局不過就是政權操作者洗腦人民的工具和技術，是那些在位者成全自己利益的大局，跟人民本身幾乎是無關的），都落得必有犧牲與殘殺的制式結論（如果文明發展了數千年以後仍然還堅持暴力主義，你很懷疑這就是所謂的人類進步？），一如大多數好萊塢電影強調的英雄主義與美國（即為）正義。

　　不過，最後大佛倒下，那張觀看天下的臉剝離，飛出，直衝武則天而去的場景，對你來說少許的有做為鏡子與警示的效果，此外還有武后一人獨坐空無一人的大殿的荒涼與寂寞，這些畫面至少還有那麼一點徐克式的味道。

　　　　　　　　　　　　　　　　　　　　你的媧

　　　 　　　　　　　　　　　　　　　　　　　寫於99,1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