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老人笑咪咪地點頭，雙眼有神地直直盯著眼前微微驚訝的楚冥靈，「咦？你怎麼會知道老朽是誰呢！？」老人在疑問之後便微微皺眉起來，「該不會是那無焉小子跟你提過的吧！？」
楚冥靈好奇地睜著眼，誠實地點頭：「是啊！趙無焉說他有一個生病的老太爺，而且他還讓我幫忙來宰相府探一探......」
老人一聽，連忙露出苦笑，「......真是的！這小子啊......」輕聲地喃著，老人再度轉回頭來望著眼前很是親切的陌生少年，說：「真是不好意思，我只是個會讓孫子擔心的糟老頭子罷了，反正我再活也沒有多久了，你就把無焉小子的話聽聽就好，別太在意......」
看著老人一邊微笑、一邊說著放棄的話語，楚冥靈忽然蹙起眉頭來了，心頭湧上某些情緒，正色地對著老人搖頭說：「不！爺爺，這跟趙無焉沒有任何關係！我只是想要救你而已！」望著眼前的老人因為他的這一串話而微然怔住的樣子半晌的楚冥靈的心底有抹堅決的意志告訴他不可以放棄，因為身為一位好醫者，在病人還沒有回天乏術之前都要盡力地救助他們。
因此，他不願放棄任何的可能，也只有這樣才對得起教授他一身醫術的師父。
老人瞪住楚冥靈那堅決的神態也有好一會兒的時間，但是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卻因此而露出一抹和藹的微笑，雖然臉上的皺紋在黑夜下看得不甚清楚，但是老人的笑容卻令楚冥靈印象深刻，因為──那是一抹還殘存著希望的耀眼笑容。
所以，楚冥靈也隨著笑了，笑得從容而優雅。
「......我知道了！好吧，那麼老朽就要拜託你了，楚醫仙。」
「您客氣了。您是趙無焉的爺爺，我當然會盡力救治。」楚冥靈抬頭，忽然又沉默了，「......所以，不論您的病能否被醫好，我都希望您能接受......」
老人的雙眼一閃，笑意滿載了眼底，察覺了楚冥靈是以他的方式來安撫他的不安情緒，因此便笑著對住楚冥靈那洩漏出一抹擔憂的雙眼說：「......孩子，這些我都清楚，真是謝謝你了。」
楚冥靈這才放心地頷首。
「不過......孩子，聽你的語氣裡頭來判斷，你似乎很在意我那乖孫子的吧！？」老人忽然將表情一轉，一陣詭笑逸出那有些皺紋的嘴角邊緣，一臉賊兮兮的笑容，望住聞言後便因此紅了一張臉的楚冥靈那沒有話說的沉默。
「呃......我......」十足彆扭地低下頭來，想要藉此掩蓋臉上可疑的紅雲的楚冥靈一陣的尷尬，瞬間不知這時候自己該說些什麼才好，因為老實說，他也不知道自己和趙無焉算是哪一種關係。
雖然趙無焉要他當他的情人，但是他的心底還是有一抹猶豫，趙無焉是男子、而他也是，何況兩名男子互許心意，實在是有些驚世駭俗，倒不是怕世間人以唾棄的目光來看待他們，而是他很害怕趙府的人會因此反對他們。
老人似乎看出了楚冥靈的難言之隱，於是什麼話也不說，只道：「孩子啊，做人很難，但是我相信只要按著自己的心意，活得快樂就好......」
楚冥靈抬眸，忽然一陣的啞口無言，因為對住老人那雙明白了的雙眸的他已經看出老人必然已經猜出了他與趙無焉的關係匪淺。
「......您難道不覺得......我們這樣做是錯的嗎！？畢竟我們都是──」楚冥靈訝異地皺皺眉，因為老人那寬大的心胸與接受度已經超乎他的預料外，所以乍聽之下有些詫異。
老人搖頭，笑著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只要無焉小子覺得幸福就好。」
「......」楚冥靈望著老人一陣的沉默，忍不住把老人的面貌與自己去世的師父相疊合，因為他們兩人說的話都很相似，而且都擁有廣大的包容心與滿腹的謙遜。
就在老人啟口、似乎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不遠處的迴廊上忽然響起一道腳步聲，兩人回頭一望，原來是從迴廊的另一端的盡頭的書房裡頭走出來、隻手提著一盞紙燈籠的趙無焉，看他正朝向他們落座的方向而來，「......原來是爺爺啊......還有靈兒！」
趙無焉輕聲笑了笑，朝著亭子裡頭走了進來，隻手把紙燈籠掛上一旁樑柱上頭，然後也跟著在亭子裡坐了下來，轉頭笑暼著剛才似乎正在交談中的爺爺與楚冥靈：「爺爺，我都忘記要跟你介紹一下靈兒了......」淡笑著的趙無焉選了楚冥靈身邊的空位坐下來，伸手攬過楚冥靈纖細的腰際，親暱的搭上楚冥靈的肩膀。
「沒關係的，我早就知道他是誰了......」老人十分和氣地笑著，但雙銳利的眼瞳卻緊盯著眼前一派坦然的趙無焉與微微感到羞赧的楚冥靈，唇角緩緩地揚起。
趙無焉也僅是笑了笑，便不再搭話了，反而是楚冥靈正分著心、想辦法要挪開趙無焉那雙狼爪，奮戰到臉色都脹紅了一片還不打算放棄，這種可愛又無措的樣子讓趙無焉回眸一暼，覺得十分有趣地扯扯唇角。
『......放開我啦！你是沒見到你爺爺還在這裡嗎！？』又羞又急的楚冥靈正努力地想要掰開肩上的魔掌，鼓著腮低聲抗議著。
『......又沒關係，你早就是我的人了嘛！幹嘛害羞？』趙無焉以唇語反問回去，只見楚冥靈氣到頭頂冒煙，跟他卯上了的地一瞪。
『誰害羞啦！？』亮出一口尖銳的白牙，楚冥靈真想狠狠咬趙無焉一口，孰料，趙無焉沒把他的威脅放在心上，只是淡淡淺笑，包容地伸手握住楚冥靈探來的纖手，楚冥靈繼續掙扎地改由踢著桌下趙無焉的腳，發洩怒氣。
坐在兩個人對面的老人也盯著楚冥靈與趙無焉的樣子暗地悶笑了許久，哎......這個孩子對趙無焉來說似乎真是個寶貝呢！
趙無焉回頭，會意地與爺爺交換了一種眸光，然後緩緩開口：「你們剛才在聊些什麼呢！？」
老人首先咳了幾聲，好拯救被吃得死死的楚冥靈，啟口輕呼了一句：「無焉小子，你來得正好，我剛好正想問你，你爹特意找你去書房談了什麼事情？」
趙無焉抿唇，眸光幽幽地轉了幾圈，說：「......他是說，聖上明日會派特使來接我們，但是被我婉拒了，他現在正在房裡著裝，準備去宮裡面見聖上......」
老人一聽，便沉默了半天才又開口：「無焉小子，你為什麼拒絕皇帝的好意？」
「我們只是去宮裡一趟，不須特意讓聖上派人過來。」趙無焉思索了一會兒，抿唇。
老人望著趙無焉不語地微笑。「無焉小子，你是怕進宮如果太過大的陣仗，會因此嚇到你的靈兒嗎？」老人的眸底閃爍著智慧的光點，疑問道；只見趙無焉忽然間沉默了一下子，耳根跟著泛紅之後便不予回應。
老人哈哈笑了，楚冥靈則是把頭垂低，跟著臉紅的同時間也感到一抹自己被趙無焉重視的心情自心頭冒起。
「好了，爺爺就不鬧你了。無焉小子，該把握住的可別讓它溜掉喔！」老人說出這樣一句富有哲理的話；沒想到趙無焉也不認輸地回眸睨著爺爺，開始反攻。
「您的病讓靈兒看過了嗎？」趙無焉話尾一落，便見老人搖頭，笑了。
「還沒......」
楚冥靈也抬頭來幫腔，說：「爺爺，我幫您診個脈吧！請把您的手伸出來......」楚冥靈一邊說著，一邊看著老人在趙無焉的催促目光下，乖乖地挽袂之後，露出手腕地遞到楚冥靈面前，好讓他診斷。
趙無焉先是望著楚冥靈專注地讀著老人的脈搏，然後歪首地思索了一會兒，抿唇，「爺爺，您一定有長年的咳嗽不止吧！？您的肺與肝太寒了，我想，您這是肺病與太過操勞的關係，要治好的確有點難度......」語畢，便撤回了按在老人脈搏上的纖手，回眸望著趙無焉的一臉擔憂，於是自自己的懷裡掏出一瓶藥來遞過給老人。
「......這是我日前研磨的『海芙蓉』，它可以暫時控制您的病根，但是無法完全讓您的病痊癒，除非......」楚冥靈猶豫著，神情閃爍地望著趙無焉和老人聽得入迷，連忙向他投來疑問的表情。
「......除非能夠得到百年生的雪蓮花......」
趙無焉與老人一陣的無言。
百年？那應該是稀世之物吧......
「......別擔心，我也會替您留意這一味的藥材的......」楚冥靈微笑。
◎◎◎
隔天的一早，天還未亮的時刻，宮中便派來了一輛車馬說是要來接走皇帝的特使──楚冥靈與趙無焉的，於是兩人便在宰相的點頭示意下搭上了那一輛華麗的馬車，準備前往皇宮面召。
途中穿越了大大小小的宮門，最後終於在皇宮的大內裡頭停下來的這一輛車馬剛好在一扇朱紅的大門前方停住了，車裡的楚冥靈與趙無焉覺得好奇，便探頭出來四處探看，只見車子的前方站著一位剛才領他們上車馬的公公緩慢地走上那扇門前，啟口長呼。
「來人──，開門！聖上的特使已經駕到──」
兩人看著門前的小公公拔尖了聲音呼喊，在過了好一陣子之後，大門才慢慢地被人打了開一條縫隙，門裡又另外站了一位公公，不過看他那眉毛花白的樣子，應該是在宮裡服侍很久的老公公了吧！
兩人思索著的沒有多久，他們與那一位小公公便在老公公的放行下通過了這一扇大門。
等到他們一起下了車馬之後又走過了一段冗長的路途，兩人這才順利地讓人領到皇帝的御書房裡頭等待著聖上的龍駕，而剛才的小公公在這等待的小片刻時間裡頭呈上了兩杯熱茶之後便跟著消失無蹤。
不知過了多久，房外忽然傳來兩道的腳步聲音，然後就見著兩抹人影在門外停佇、前頭的那人回過頭去對身後的那個人吩咐了幾句，就看到那個影子迅速地離開了原地，接著，御書房的門板被來人推開。
來人一身龍袍，年輕的面龐上帶著一抹從容的威嚴，十分大方地走了進門，於殿下的兩張紫檀木做成的椅子上頭看見了他要找的人之後便扯扯唇角，然後沒有架子地笑了笑，「終於來了呀，無焉和......楚劍師？」歪首、噘嘴的當今聖上一臉有趣的微笑，先是望了望趙無焉那張沒好氣的臉色之後再回眸瞥住在趙無焉身邊的楚冥靈，忽然一臉詫異。
「叩見萬歲......」趙無焉努努唇，隻手便要拉著身旁的小情人一起跪倒，誰料到卻被急步而來的皇帝給一手攙起。
「嘿，在這裡又沒其他人，幹嘛見外？何況我也不習慣有美人跪我......」皇帝好笑地努嘴，望著趙無焉有話說地啟口。
趙無焉抖了抖全身竄起的雞皮疙瘩、翻眼瞪住皇帝，然後再把驚訝的楚冥靈擋住，好讓色欲薰心的皇帝看不到他美麗的靈兒半眼，一邊瞠目、裝凶惡道：「......把你的口水擦一擦啦，他可是專屬於我的！你都已經有三宮六院了還這麼不知節制......」
「你們認識啊......」楚冥靈被擋在趙無焉的身後訝異地發聲。
「你不用認識那匹色馬啦......」趙無焉不爽地噘嘴，惹來皇帝的哈哈訕笑。
「嘿......真有趣......」笑夠了之後的皇帝再度被好友趙無焉賞了幾枚大白眼，自己便很識趣地轉身坐到殿上去、一臉笑意地望著殿下的他們，神情忽地一凜：「那麼......我要的東西呢？」
趙無焉一抿唇，他深知好友一旦坐上了王位之後便會性情大變，所以也不囉唆地向楚冥靈使眼色，自楚冥靈的手上接過那一把特地替皇帝好友打造出來的王者之劍──『雲雷』，呈到殿上；定定地望著皇帝十分慎重地親手打開了包著劍身的布條，然後驚喜地拿在手上仔細地觀賞，半晌才沉吟出聲。
「唔......全身漆黑無比，就不知道它的銳利度了......」
「是的，皇上。它的名字原來叫做『月泉』，但是見它這副樣子，所以小民將它改為『雲雷』......」看皇帝似乎很喜歡這把劍而喜上眉梢的樣子的楚冥靈忍不住解釋。
「『雲雷』嗎？好名字......」
皇帝望著黑抹抹的劍身喃喃著，眼神仔細地打量著劍的每一處；纖長的劍面上頭雕了一條呼風喚雨的龍，劍柄上刻著皇家的徽紋，於是好奇地將手指舉起、欲摸向那條龍身之際卻轉了個彎地觸上刀尖，沒想到當手指滑動之時，卻也在皇帝那光潔的指頭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啊......那不是小孩的玩具哎......」趙無焉眼尖地發現了，才脫口而出的驚呼馬上就變成了驚叫；而他身邊的楚冥靈則是詫異地望住皇帝，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皇帝瞥了眼大驚小怪的兩人，將手頓在半空中，冷冷地說了一句『不用緊張，沒什麼』的話後，將手上的雲雷劍放下，微微扯唇：「......對了，楚劍師想要什麼謝禮當做賞賜嗎！？你說得到的話，朕通通准你。」
楚冥靈聽到皇帝這麼說了，於是刻意地回眸望了一眼趙無焉；趙無焉也才忽然想起了他之前對楚冥靈的承諾，他曾經為了冒犯楚冥靈的事情跟楚冥靈說好，『你可以在皇帝問你賞賜之時，選擇要我的一條命當陪抵......』，為此，趙無焉神色緊張地一個抿唇。
如果......這是靈兒的希望的話......他可以成全他，因為他這一條命早就是楚冥靈的了。
望著趙無焉那副似有千言萬語要對住他說的神情的楚冥靈因而微微一怔，難道......他真的想要趙無焉的性命嗎！？
搖搖頭，楚冥靈很明白這個答案到底是對、是錯，因此，他轉開了與趙無焉對看的似水眸子，轉而望住皇帝，咬唇說：「......小民有一個請求，皇上......」
「是什麼？」皇帝好心情地問。
「不知道皇上的宮中有沒有『雪蓮花』這一味藥材？如果有，請皇上賜予小民，小民要用它來救人......」楚冥靈語畢，只見皇帝怔了怔、趙無焉則是擦亮了一雙眼瞳，欣喜地望著楚冥靈的側臉。
太好了......靈兒，靈兒果然不捨得他死，那麼他是否可以解讀為『靈兒喜歡他』呢！？
忍不住嘿嘿傻笑著的趙無焉呆在原地好半天。
「唔......朕記得去年才由友邦裡頭進貢了一株，那好吧！朕把它賜給你了！」皇帝大氣地說著，想了想，又道：「這樣的謝禮未免太少了，這樣吧！朕再外加一道空白的聖旨賜予你，聖旨上頭有朕的御印，你可以填上你所想要的東西......」說著，皇帝已然將手上蓋完了印子的聖旨拿過，笑著遞給楚冥靈。
「謝皇上！」楚冥靈接過聖旨，笑了。
尾聲。
自皇宮裡頭順利出來的楚冥靈與趙無焉相偕地被一位小公公又領到大內的宮門前頭等帶著車馬來接。
待小公公離去之後，趙無焉便一臉傻笑地握住楚冥靈的手，隻手攬住楚冥靈的腰際，說：「靈兒，你果然是喜歡我的吧？......不然你不會跟皇上要那勞啥子的雪蓮花，而不要我的命吧！？」
望著趙無焉那感動到連眼淚與鼻涕都快要噴出來的神情一眼，楚冥靈有些嫌惡地甩開趙無焉的手，伸手努力地想要掰開趙無焉緊緊箍住他的腰的大掌，脹紅了臉蛋、羞紅了耳根。
「快放開我啦！你這笨蛋！我才不是為了你！我向皇上要雪蓮花是想要救你爺爺......」繼續激動抗辯的楚冥靈喘噓噓地，就是拿不開趙無焉的魔掌在他的身上肆虐，急急聲明。
只可惜趙無焉根本聽不進去，繼續嘿嘿笑，改由兩手摟住掙扎的楚冥靈就要吻上去，「靈兒，你害羞的樣子好可愛喔！來，讓人家親一個吧！」
眼見趙無焉的章魚嘴已經湊上來了的楚冥靈只好氣得尖喊，然後趁他失神之時，抬腳狠狠地踹上趙無焉的腳踝，聽他吃痛地痛呼一聲才鬆開他：「──你這笨蛋！」
「噢！好痛喔......嗚嗚，靈兒，你怎麼可以欺負你夫君！？」趙無焉無奈地哭著，兩行淚水慘慘流下。
「哼！」楚冥靈轉頭重哼，眼角瞥見遠處已經朝他們駛來一輛車馬。
「回去了！」楚冥靈撇頭淡哼了一聲，然後便逕自邁開了腳步往車馬的方向走去；而此時的趙無焉除了抱著痛腳暗暗流淚之外，還得苦命地也跟著上去。
「嗚嗚，靈兒，等等我──」
<完>
※作者的話：終於完成了！(我倒~)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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