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的無雙情人/27
隔日。
細密的雨簾紛紛落地,水花在地上劃了一圈又一圈的小小漣漪,今日是個陰霾的雨天。
一早,徹夜不眠的陳茜與韓子高又悄悄地回到客店裡頭,然後也一併將由客棧裡牽出的那匹馬兒給帶回了馬廄、接著在天亮與眾人未醒過來之前經由客棧後門的那道牆壁悄然無聲地回到他們的房裡頭。
想了一整夜的他們先是理出了一個頭緒來了,就是那三個字─『七重天』應該不是單純指『佛寺』這個地方而已!
因此,他們推論李大同等人並不在佛寺裡面,而是與『佛寺』有關聯的地方,但是他們目前還想不出與『佛寺』有關聯的地方究竟是指哪裡。
這時候的陳茜與韓子高在回房之後等到了客棧開了大門、並且已經開始營業之後才踱下了樓,一同在客棧的樓下享用掌櫃的端來的早膳。
再端上食物的時候還特意地瞥了陳茜一眼的掌櫃的眼底滿盛著對陳茜的又愛又恨;愛的是陳茜那一袋白花花的銀子即將入口袋了,恨的是陳茜那一日的捉弄、戲狹使得自己的兒子已經對陳茜產生恐懼,而不敢在眾人的面前出現,害他得親自招呼所有的客人。
幸好早上的客人們皆少得很。
掌櫃的邊走邊想地踱回櫃檯裡。
韓子高一邊用匙子舀著稀飯、一邊覺得很是奇怪地瞄著掌櫃的又回到櫃檯前方裡頭,繼續撥著算珠清著帳,連句話都沒有同他們招呼。
因此,眼神帶著一抹不解的韓子高於是放下手中緊握的木匙,緩慢地抬起頭來瞥向正專心地用早膳的陳茜,輕聲:「茜,為什麼小二哥不見了,卻是由掌櫃的來端早膳?」
陳茜聞言之後便知內情地揚起唇角來了,只見他神秘兮兮地湊近韓子高,端著一張微笑的俊容與之對視,害得不知情的韓子高以為他要說什麼不能為誰聽見的祕事而瞪住了眼地準備仔細凝聽,沒料見陳茜在佯裝嚴肅之後卻道:「因為他又害怕被我捉弄嘛!哈哈哈......」
韓子高沒轍地翻了翻白眼。
「茜!你又來了......」都叫他別再欺負人家了,陳茜卻還是那副老頑童且不甚在意的模樣!
「哈哈哈!」陳茜快意的大笑著,冷不防地引來櫃檯邊緣掌櫃的注視,對於陳茜的冷笑話,他似乎不怎麼喜愛。
韓子高搖搖頭。
就在不久之後,兩人輕鬆地用完了早膳,這時已經日上三竿、早晨的大雨也已經自動停止了,等到眾人隨著下樓用膳來的時候,客棧門口也湧進許多食客。
陳茜與韓子高讓掌櫃的撤下了剛才早膳後的餘物,然後依著陳茜的要求送上一壺的熱茶來暖身,剛剛沖泡好的熱茶由掌櫃的在百忙之間端了上來,其他的客人則是由掌櫃的自廚房裡頭調來的一位平時負責雜事的年輕人負責招待。
一壺上好的白毫正在壺裡醞釀著它的香氣,準備在陳茜一開壺口之際一衝上天。
韓子高滿目的期待望著透過壺嘴正隱約冒著熱氣的白煙,微笑,「這味道好香......」
陳茜但笑不語,然後約默幾分鐘之後的時間,陳茜將壺口打了開,一道道接續不斷的裊裊白煙立即像是花朵四散而去的晚香般地衝出壺底,然後滿滿地充盈餘兩人的四週,與樓下眾人的食物香味互相混合了一起,然而,它的香味卻還是持續著散發,不為誰給比下去。
陳茜讚賞地笑了笑,真是一壺好茶!
就在韓子高也湊近來聞香的此時,陳茜將手往懷裡一揣,接著摸出了一兩白銀,在微笑之下反手拋給櫃檯的掌櫃的,掌櫃的望著那一兩白銀神奇地嵌到櫃檯的桌沿,忍不住地一雙眼睛晶晶發亮了地伸過手,想去拔出嵌到桌子裡的那錠銀子,但是他拔了半天卻不見銀子有移動的絲毫跡象。
「嘿─唷─!嘿、唷!」掌櫃的不信邪地伸直了他的兩臂,人也走出了櫃檯,接著漲紅了臉地將兩手放在銀子上頭出著力,繼續戮力地拔銀子中。
韓子高先是轉頭望著掌櫃的那可笑的模樣、怔愕了有一下子,接著便露出一抹燦笑如花,陳茜一看見韓子高那張絕色的麗顏笑得有如月下曇花般的美麗,他的心底便也隨著產生一抹愉悅,笑望著韓子高。
眾人驚訝地來回望著用盡全身力氣正奮力與銀子拔河的掌櫃的和一旁笑得有如春花綻開的陳茜,心底都有同樣的共識─此人絕對惹不得!
◎◎◎
陳茜帶著韓子高在市集上四處閒逛,順便聽取一些市井消息好掌握目前的狀況。
牽著韓子高那嫩如柔荑的纖手,陳茜笑得很是滿足,他知道這樣有閒的日子並不多,他該好好把握住。
走在市集的人群裡頭聽小販與買家們呼來喝去的,陳茜總有抹錯覺,以為他好像又回到最初的那個自己,與正妻沈妙容相識、相愛,然後與叔叔秉燭夜談著國家大事的那些日子是多麼快樂與滿足;但是如果與他和韓子高相識的這段短短的時間來比,他卻覺得在認識韓子高以前的時間都給浪費了。
不語的陳茜抿著唇,他感謝上天讓他遇上韓子高。
與人群穿插的韓子高微笑地讓陳茜牽引著,心底的滿足和快樂是以前的好多倍,遇上陳茜之前,他根本沒想過現在的他竟然會有想要呼喊出『他很幸福』的衝動,「茜......」
陳茜聽見了韓子高的呼聲之後便轉回頭來,沒料見被後方突如其來湧上的一堆人給擠開、與陳茜交握的手也就這樣失去連繫;當手心的溫暖瞬間消失之後的韓子高察覺到有抹心慌立即爬上心頭,他像是個迷途的孩子般的皺起眉、害怕地轉頭四處望著,疾呼:「茜?茜?」
對面的陳茜也極力地伸出手來要握住被擠開到對面分隔的韓子高伸出的手,但是仍就被後方一隊又一隊的人馬給擠開手,「子高!你待在原地不要動!」
韓子高隔著幾重人海,無措地點頭。
兵隊推開市集上的人群,迫使他們讓出一條路來,然後一邊吆喝:「借道!借道!江陰王要上佛寺去為民祈禱......」
望著被推開的人群的陳茜四處觀望,眼見隊伍的最後方迎面而來的一頂王侯轎輿正往這兒來,忍不住一個蹙眉。
江陰王嗎......!?那個據說是南梁皇室的後裔!?
陳茜似乎想到了什麼的地一個瞠目。
皇子的無雙情人/28
第八章
當這列隊伍經過之後,人群再度散散落落地走了開去,韓子高這才得以踏過人河與陳茜相會,當韓子高一奔近陳茜之際,陳茜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表情似在思考著什麼。
韓子高覺得奇怪,便試著輕喚了陳茜兩聲,見他不慌不忙地回頭來的時候才開口問:「怎麼了?」
陳茜抿著唇瓣,沉吟著的地還在思索著適才他自隊伍的某位兵士們的口中聽見的那個名諱,『江陰王』。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那位『江陰王』......應該是他叔父登極後所封的那一位據聞是南梁皇室的後裔,蕭王!
和陳帝國的關係極其密切的『江陰王』便是當初禪讓皇位給叔父陳霸先的那位南梁後主,蕭方智。
而,蕭方智在叔父陳霸先即位之後便被封為『江陰王』,封地就在京口附近。
蕭家帝業始於梁武帝,晚年卻因為崇尚佛學而荒廢了政事的武帝竟然被餓死在宮中;蕭家後裔蕭方智禪讓皇位給陳霸先,陳帝國初建之時便封了年僅十五歲的幼帝蕭方智為王。
或許......李大同的那三個字便是指『江陰王』,蕭方智!?
或許走投無路的李大同會帶著眾人逃到一個近距離又安全的庇護所裡頭!
而這個庇護所會是蕭方智的江陰王府嗎!?
陳茜面色狐疑地拿捏著這個可能,蕭家一族皆是佛心善德,恰好與『佛』字相符,再來,『七重天』亦是指佛居住之處,為最高殿堂,佛居『七重天』,理所當然。
也許......他該跟江陰王秘密見上一面,當面問問他比較快。
決定了這麼做的陳茜於是回頭來拉過女子扮相的韓子高,隻手攬過韓子高的腰身、傾身對他輕語,「我想......或許李大同藏身在江陰王府裡頭......」
「茜,你說的江陰王是不是剛才......」正要回頭的韓子高卻讓陳茜搖頭制止,「剛才......」
「是的!」陳茜頷首,「別看!我不想我們的身份在這裡就曝光,然後被當場認出來......」
「我知道!你是怕我們替江陰王招來殺身之禍!?」韓子高舉一反三地笑問。
「對!你真聰明!如果我們被認出來的話,不只江陰王,就連我們都難以自保了,何況我們還沒有確定到底李大同究竟在哪裡......」
韓子高為陳茜細密的心思而微訝地回眸瞅著陳茜,眼見他的唇角微微勾起唇角笑了,於是隨著點頭,「那麼......我們要怎麼想辦法進王府?」
「或許......我們可以先混進佛寺裡頭確認江陰王的答案。」陳茜那精銳的眸光滴溜溜地轉了一圈後,笑語。
◎◎◎
一方佛寺。
門前的一對石獅鎮守在寺廟的大門口,橫樑上掛著兩只燈籠隨風飄曳著,現在正值午時,大批的信眾們紛紛像是潮水般地湧進廟門口裡,燒香禮佛。
偶爾的,還能在廟口聽見朗朗的誦讀經聲。
只是今日因為廟裡有位大官前來禮佛與祈禱,為了這位貴客的安全起見,所以廟方封閉了兩扇的廟門,改由打開了廟的後門讓其他少部份的信徒進入。
不多時後,陳茜與韓子高靠著市井上頭的人們的指引姍姍來到廟的後門仰首觀望,只見四處也有幾位姑娘伴著家人們前來祈求平安,信眾們大方地出入著後門,後門是由一位小沙彌把關,當陳茜與韓子高踏進後門之時,小沙彌便朝他們走了過來。
「敢問兩位......」
陳茜與韓子高因此只得煞住了腳步,在小沙彌的前方停下來,陳茜笑瞇瞇地朝小沙彌合掌:「這位小師父有什麼指教?」
小沙彌彎身,「兩位看來實非平常人......」
陳茜只是笑、卻不答話,韓子高於是微笑說:「這位師父,在我佛面前,誰都是平凡人......」
小沙彌聞言之後,雙目訝然一瞠,然後笑了,「施主真有慧眼!」
「客氣了,平凡人比不上佛尊與座下弟子。」韓子高這麼說。
陳茜揚唇微笑,依舊不發一語,眼看著隨後的小沙彌就對著韓子高與陳茜行了個禮,輕聲道:「兩位請隨我來吧!有人已經久候兩位了......」
陳茜與韓子高微愕地互視一眼,難道這個久候他們的人會是......
反正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最後,打定主意的兩人跟著小沙彌走進了後門、拐了幾個大彎、走過了幾條迴廊後,當三人站在一扇的木門前方時,小沙彌這才回身對著陳茜與韓子高輕語:「兩位請進吧!」
小沙彌說完之後便轉身離開了,原地只留下陳茜與韓子高怔然地望著他踱開的小小背影,實在有些弄不懂的一頭霧水,反正來都來了,一向秉持著既來之、則安之的陳茜一個伸手推開眼前橫著的大木門,門板被『咿─呀─』地一聲打了開去。
「久候了,臨川王陳茜!」一道幽緩又清脆的少年聲音忽然間飄至兩人的耳際,使得陳茜與韓子高訝然地抬頭直視著前方木門裡的那道悠然身影正盤踞在一張椅子上頭,案前的那張臉有抹稚氣殘留。
陳茜與韓子高依序進門,當韓子高將門板反手闔上之時,案桌前的那道纖細身影也隨著立了起來,臉帶微笑地招呼他們落座:「坐吧!兩位。」
「您是......」韓子高不解地發出疑問,望著那少年舉步踱至窗櫺邊探眼四處瞧著的防範模樣微愣,「江陰王?」
身穿白袍、頭戴銀冠盤髮的長髮少年回眸一笑,眼神底下透出抹讚揚,「是的,我是江陰王,蕭方智......」
陳茜似乎已經明白了蕭方智讓人引領他們前來的用意了,只是一派安然地坐下來,順手也扯過韓子高坐在自己的腿上,不理韓子高正脹紅了臉色邊抗議著,「您找我來必是要事吧?」
少年仍舊是笑瞇瞇的,溫文儒雅地坐回了主位,一點都不以為陳茜和韓子高的舉動太過於目中無人,僅是包容地幽緩輕笑,眼底有抹知情,「是的!皇五子,我府邸有您想找的人......」
陳茜微笑,「哦?」
皇子的無雙情人/29
少年微然燦笑,盯著面前的陳茜笑得胸有成竹般的,撇了撇唇角的少年據實以告地娓娓道來:「其實某天傍晚,一位自稱為臨川王的隨身公公帶了幾名手下和一塊皇家令牌來到我江陰王的府邸要求接見我,他說想暫時借一借我的地方來避過一夥人,但是又怕他的主子以為他已經遭遇不測了,所以我就替他想了一個辦法...」所以,今日的祈福完全是個幌子。
陳茜托著腮,狐疑地轉了轉眼珠,輕聲:「那麼為何不讓他自己聯絡我!?」
韓子高一聽見陳茜這樣說的,忽然想起陳茜在要李大同送回玉兒之後便同他寫封信件告知一事,然而的,李大同好像未曾這樣做過,或許是李公公有了另外一層的顧慮吧......
想至此的韓子高正想開口提醒陳茜之時,少年卻有了動作。
少年一個甩袖,微笑地支頤,眼神卻泛著光亮地瞅著面前的陳茜,接下他的疑問解釋道:「難道皇五子還學不乖嗎?聽李公公說你們已經遇過一批奇怪的神秘人了,雀還是要求李公公一定要以飛鴿傳書通知你!?」少年一個輕笑出來,望著陳茜聞言後的怔愣神情,那微揚起的唇角有抹嘲弄。
他還以為臨川王會有這一層的考慮,才不讓李公公寫信告訴他正避居於他的王府裡頭呢!
「那麼,李公公沒事吧?」韓子高代替陳茜問出口。
少年將目光移到發聲的韓子高那張擔憂的面龐上,也不捉弄、毫不刁難地直接笑著告知韓子高:「沒事!他好好的!每日還能吃上我王府的三碗飯呢!」少年微然彎唇。
韓子高終於放心地露出一抹微笑了,鬆了口氣地一呼:「那太好了!」隨即轉頭望著陳茜,看著陳茜也對著他緩然一笑。
少年望著他們偶爾以眼神交換的親密行為而訝,對於他們的關係又再度好奇了起來,忍不住睜大眼地邊望著兩人、邊隻手端起桌沿的一杯由廟方的小沙彌端捧而來的一盅熱茶,擱到唇邊輕啜一口的少年微微地一個垂眼,讓長又捲的眼睫蓋住他眼底的那抹笑意,然後在陳茜的不語中放下手中的杯子,抬眼笑睨著兩人。
「皇五子可知襲擊你們的那群人為誰唆使的嘛!?」
陳茜冷肅下臉色,接著便緩慢地搖起頭來了,坐在陳茜腿上的韓子高在仔細思量之後也跟著陳茜一起搖頭表示不知情。
「我要是知道的話就好辦了!」陳茜冷冷道。
少年輕聲呵笑,「先別急著砍人啊!皇五子,我聽公公他說那批人全是穿著北齊國的國徽的黑色長風衣,是嗎!?」
「沒錯......」陳茜點頭稱是,韓子高也隨著頷首,眼神遽冷。
少年笑了笑地沉吟了一會兒,望了一眼兩人各自皆變得防備的神情,續道:「我想,北齊國的高洋並不會如此多此一舉地派人遠地暗殺你們......」
陳茜在思考著少年話中所含的意思之後便開懷地笑了,是有這個可能!
高洋是北齊國的君主,平日素行不良,又只會做些敗壞國家、侵蝕國本的事情,他根本不會注意到自己的敵人有多強大,而產生什麼憂患意識出來的。
北齊國的糜爛是眾所皆知的,高洋帝更是一位足以和以前的紂與桀兩大暴君相比擬的一代殘酷君王!
「嘿......如果指使刺客的人不是北期的高洋帝,那麼你們可得更加防範了!假如幕後黑手是南梁的帝君或是北周國的丞相......」少年瞇眼後,仰首一笑,那笑就像是滿地凋零的櫻花瓣正等待著冬風無情地颳捲後紛飛的殘花的殘忍笑意,任光影在他拙稚的面上分割著明與暗,好似在瞬間成長了好幾倍的那般蒼老,「那麼......這件事情可就沒那麼容易收拾了。」
陳茜與韓子高皆冷然地一怔。
「我說的都是實話,信不信由你們......」少年的臉色在瞬間一收斂後又再度變回先前的秀氣、飄逸,只見他輕鬆地一個聳聳肩膀,不在乎地撇過頭去。
陳茜歪首,「你為什麼要跟我們說這麼多?」
少年將帶了抹興味的眸光一到陳茜的那張俊顏與身上,笑了笑:「哎,那是因為我只是個過氣的帝王啊!」少年好像坐僵了身軀地耐不住起了身來,張開兩臂伸伸懶腰,眼角朝兩人瞥去,那抹邪邪的笑意並不像外傳那樣和善又優雅的江陰王所有,「我呀,很安分的!我現在既然只是個坐領國家俸祿的王侯,那我就好好地當一位王侯吧!至於其他的事情我才懶得管......」
陳茜忍不住地笑了,這個江陰王......很有趣!
韓子高則是一臉的黯然,雙眸帶著一層的水光瞥著小小年紀就禪讓自己的皇位、退位為王侯的少年,為何局勢總是在逼迫一個人做出不該做的抉擇呢!?
少年察覺到了韓子高的眸光正盯住自己猛瞧,隨著看過去的少年發現韓子高的眼底裡頭有抹名喚『憐愛』的情緒,一時之間淨讓江陰王赧紅了臉色與耳根娣撇過頭去不願與他四目相接。
有沒有搞錯啊......!?
那個女人......那個女人以為她是誰啊!竟然用那種......那種......眼光盯著他看!?
她知不知道他就是不想要任何人那過多的同情心啊!
少年在心底哀鳴,隻手撫額,無奈地說:「我說皇五子......拜託你別讓你的女人用那種眼光看我,行嗎!?這樣會讓我覺得我不過是個稚齡孩童而已......」唉聲嘆氣。
「你才十五歲,本來就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啊!」韓子高噘嘴,又用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直直瞧著少年去了,少年只望了他一眼後就又轉頭過去。
「哎唷......真是婆媽......」
陳茜聞言後便覺得奇怪地轉頭瞥向韓子高眼底的那抹水霧,而後明白地笑了,而且還當眾笑得很大聲。
「哈哈哈哈哈哈......」
「拜託!這沒什麼好笑的,行嗎!?老天......」少年繼續哀歎自己當初幹嘛決定要幫他們的忙。
皇子的無雙情人/30
蕭方智難堪地隻手掩面,卻還是微分開著手指間、露出一點指縫,偶爾瞥向一旁坐在陳茜腳上的韓子高繼續盯著他瞧來,他也只好哀哀歎息著,接著慢慢擱下手,臉色顯得很無奈。
不是他討厭韓子高,而是他那身為皇族之傲氣又發作了的地不想要誰來同情他的處境!
他還是一位陳帝國君主親封的王侯,又並非是已經成為一國敗亡之君了那般處境堪憐。
因此,小小年紀還不太懂他為何要赧顏的原因的江陰王‧蕭方智便是這樣直接地反應出來他的想法與皇家固有的自尊。
沒轍的蕭方智只得努努嘴,於此時,他的面上這才破天荒地出現了一位十五歲的少年該有的表情,尷尬、卻又不知怎麼解套這個情形,於是只好睜著大眼無措地望向此刻正樂得哈哈笑的陳茜,發出求救的眼神。
「皇五子......」
陳茜斂住大笑,改以揚唇無聲地笑咧了嘴,眼角瞥向蕭方智求援的無辜神情,只好笑著歎了一口氣後便改弦易轍地輕聲發言:「那麼......這話又說回來了,敢情您已經猜到幕後主使人是誰了嗎!?」瞬間肅冷的語氣使得蕭方智微然一詫、韓子高也終於將注意力移轉到陳茜說的這一句話上頭了。
少年如願地望著韓子高不再注視他了地撇過頭後,忍不住鬆了一口氣、露出一抹微笑,朝著陳茜拋過一枚感激的眼神之後便侃侃而談出他的猜想,「其實......我想陳帝國最大的敵人就是南梁國的承相......」
雙目清澈、思緒回歸純然的少年帝王抿著薄唇猜言道,唇角的笑微微揚起、隻手把玩著自己幾綹落於肩上的髮絲。
陳茜訝異非常地瞠目結舌,沒想到江陰王竟然直指自己的國家是陳帝國的敵對的這一點,這令他有些吃驚。
少年垂著眼睫地一個起身,負手背對著他們,雙目仰視著房裡的壁上掛著一副寫著墨色的『禪』字發愣,而他接下來的話更是教陳茜與韓子高驚訝不已。
「我想......王琳就是幕後主使人。」
陳茜驚聲:「什麼?南梁國的承相嗎......?」難以相信地抿著唇的陳茜與韓子高互視一眼,都認為少年的這個推論實在是過於大膽。
少年發覺了他們語氣中那頓時揚高的音調裡頭含著的不敢置信,於是笑著回眸來,眼角的餘光瞥著兩人,「怎麼?不相信?」淡笑地瞅了陳茜一眼之後的少年繼續輕聲說:「這個道理其實很簡單,你們陳帝國是我們南梁最大的敵人,您想,以王琳的足智多謀,他怎麼可能會不清楚!?」
陳茜思索著,目光帶點猶豫。
「他這樣做是有很多好處的!」少年回座,「王琳擁有廣大的軍心與民意,在疆域上來說又是最接近陳帝國的小國,它怎麼可能對陳帝國毫不猜忌和覬覦!?」隨言一歎的少年緩緩睜眼。
「是有這些可能......」陳茜仔細思考過後才鬆口,道。
望著陳茜那細細思量的眼神,少年微微聳肩,「哎呀~哎呀~這些當然都是我的猜測罷了,皇五子只需聽聽便可。」
少年轉眼間又回復成原來的那般輕鬆自在的模樣,臉上的那朵笑花讓兩人皆狐疑地攢起眉尖來,發覺少年似乎在掩蓋著什麼般的。
「反正那又不關我的事......」少年一個無情地撇嘴後甩袖了,言談間的神情是一派的淡漠,教人有些適應不來他的脾性時晴時雨。
陳茜與韓子高不語。
「不過......」轉著滴溜大眼的少年突然間又再次開口了,他笑嘻嘻地面向陳茜,「看在我說了這麼多、也幫您這麼多的忙的份上,我能跟您要求一件事吧!?」少年笑得牲畜無害,那張可愛的臉龐往前挪了挪。
陳茜訝異,江陰王已經擁有相當『三公』之權了,難道蕭方智還有什麼事情辦不到的嗎!?
雖然自己很猶疑,卻也還是衝著蕭方智點頭應允的陳茜很想聽聽他的要求會是什麼,「這是當然了!請說!」
少年搖晃著食指尖,一派笑顏天真爛漫,為了不讓陳茜以為他會有什麼陰謀,於是解釋道:「皇五子,您安心吧!我並不會做過份的要求......」漂亮的眼瞥著兩人不解的模樣發笑,「我想要您親口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答應我,我將在未來提出的一個要求,您必須為我辦到。」少年攤攤手。
陳茜蹙眉,質疑的眼神直往少年身上招呼去,「就這樣?」
「就這樣!」少年很肯定地道。
「好!君子一言......」雖然還是懷疑他這樣要求的目的,陳茜仍然伸出手來遞到少年的面前,望著他那雙此刻正黑得發亮的瞳眸。
「駟馬難追!」少年也伸出手來往陳茜那朝自己攤開的掌心一擊而去。
與少年相擊掌之後的陳茜慢條斯理地收回手,「那麼,我想隨您回府領人......」
「那自是沒問題!反正我來到這兒祈福只是個幌子罷了,我們隨時都能自後門離去......」少年揚著下頷,笑語。
「喔?那太好了!」
「只是......」少年先是望了陳茜一眼後,再回瞥那個剛才一直瞅著自己瞧、貌似天仙的韓子高,忍不住地主動啟口:「我還是要提醒你們,幕後主使如果知道你們沒死的話,他應該不會就這樣放棄,我想臨川王您也知道四月的祭祖大典,皇帝與皇室中人都勢必要出席......」
「那天一定會齊聚了所有想殺你們的刺客......」韓子高十分憂心,來回地望著陳茜與蕭方智。
少年發難,「喂......我說妳呀!是該為妳情人擔心吧?」又是因為受不了韓子高的那抹憂慮眼神而翻了翻白眼的蕭方智開口,「我與那南齊的皇室後裔─巴陵王也只是陳帝國的一位臣下罷了,沒人會多事要我的命......」
「那可難說。」陳茜努唇,「反正到時候大家都得注意些......」
皇子的無雙情人/31
廟門的後方停著一輛車輿和貴族馬車,分別有四個江陰王的親近衛侍們把守著,蕭方智引領著陳茜與韓子高走出房門、來到避開所有信眾的偏僻後園,這時的後門已經由江陰王的隨護請廟方暫時封住了不讓閒雜人等或是信徒們再度進入。
「上車吧!兩位就先隨我回到王府裡頭再說......」蕭方智從容第一個彎身,然後在隨護的衛大人的保護下就要鑽進他的轎輿裡頭,只是沒想到卻讓一旁的陳茜喚住了,暫時停下動作地扭過了頭去。
「等等,江陰王......」陳茜攜著韓子高站在馬車的垂簾前方,朝蕭方智輕聲呼喊。
蕭方智微然地轉身,彎唇一笑,臉上並沒有任何的不耐煩,「怎麼了?」
「為什麼你要幫我們!?你該是替南梁設想的,不是!?」陳茜以為江陰王由南梁退位之後,南梁再無國君可以繼承皇位大統,沒料見卻又蹦出蕭詧與蕭莊來分國而立。
蕭方智笑了笑地直起腰來,打趣地望著陳茜與韓子高的不解,輕聲說:「話雖如此,但是您別忘記了,我現在是食哪個國家的米糧的、又在哪一朝為官的!?我蕭方智說過了,我很安分,而且從來不作其他想法,我只想安靜地當我的江陰王而已......」
陳茜咬唇,因為蕭方智所說的一切都是事實,叔父的確是接受了蕭方智的皇位禪讓,只是沒想到江陰王竟然出乎意料之外的好掌握。
他以為身為南梁的君主的蕭方智該是不甘願受降的、急欲想要復仇的,但是他好像錯看了蕭方智,他竟然一點野心都沒有。
「那麼,我已經為您解答完畢了,這下子我們可以走了嗎?臨川王?」蕭方智揚起嘴角來。
陳茜聞言後便率先地鑽進馬車後座,然後自幽暗的馬車裡頭伸出一隻手來地拉過還待在馬車外、愣住的韓子高,一個將他扯進馬車裡,截斷了他與蕭方智短暫的對望。
然後,在江陰王吩咐衛侍們可以啟程的時候,轎輿與馬車就這樣緩慢地駛離了廟的後門,然後漸漸遠離......
轎子內。
四周綴有輕柔的薄紗遮蓋轎子內裡的情況,蕭方智神態安然地坐在轎子裡讓轎夫們使力拱抬,隨著那搖搖晃晃的節奏擺盪的蕭方智是一臉微笑,偶爾望著身邊伴著他一路走的隨護,衛子強。
「哎,這個陳茜做事還滿小心的嘛!他也知道對我不能太過大意呢!」
聽見蕭方智這樣自言自語的衛子強邊皺著眉、邊說:「恕屬下直言......」
「說吧!」
他的那雙銳利眼神隨著閃了閃,然後刻意地壓低了聲音說:「王,您不該蹚這趟渾水的......」他就是反對這一次的計畫的唯一一人,衛子強蹙緊了眉尖,忍不住提點自家主子已經做了不該做的事情了。
蕭方智唇角微然揚起,半諷刺、半嘲笑地睨了他一眼,「怎麼!?你也怕那群刺客呀?你早說嘛!這樣我就會乾脆解雇你、讓你衣錦回鄉了!」
隨護衛子強馬上板起臉來,輕斥:「主人!您明知不是那樣的......」懊惱地抓著頭的衛子強對於蕭方智似乎沒轍,給蕭方智吃得死死的。
「哈哈!」笑瞇了眼的蕭方智在陽光下看來有點孩子氣,唇紅齒白的少年模樣,誰知他突然江臉色一整肅,冷下了整張面龐來,說:「我知道你的顧慮,但是你要相信我,我會這樣做完全是為了日後的佈局著想......」
衛子強一聽,馬上睜眼了。
「您為何這麼說!?」訝異的衛子強忍不住開口詢問,卻隨即招來了蕭方智的冷眼一睨,使他打住了話尾,沒敢再度造次,「......十分抱歉......」轉為沉默的衛子強低垂著頭。
眼見衛子強自動離開自己有幾大步的距離的蕭方智微微地嘆了一口氣、閉上了雙眼後再睜開的瞬間時,也不管衛子強有沒有聽見,他便逕自開始解釋起來了:「以陳霸先的善猜忌,我必定是他拿來開刀的第一個......」潤了潤唇的蕭方智瞇著眼兒,眸光轉成迷離難懂,遙望著自轎子內望出去的那片窄小的天際,「你明白嗎?我是為了要保住自己的性命......螻蟻尚且偷生,我又如何能夠拋棄自己的生命呢!?」
衛子強聽明白了,於是再度步近蕭方智的座輿、跟著點頭,他很明白蕭方智自小就跟著宮中的國師學習著歧黃與方遁之術,所以他所說的話必定有其可信度存在,或許是蕭方智私自占卜出了什麼危險的卦象吧......
「是屬下的錯,您永遠是對的......」衛子強輕聲,垂首。
蕭方智只是綻出一朵笑容,並未回話。
就在蕭方智與衛子強交談的時候,後方緊緊跟隨的馬車內裡也產生了一抹波濤。
「茜,你認為幕後主使人真的是如江陰王所說的是那個人嗎?......」韓子高張著眼,與陳茜同坐一輛馬車的他整個人都偎進陳茜張開的懷裡,仰首道。
「王琳嗎......?」陳茜細細思索著剛才的會談,其實蕭方智沒有必要騙他,當然,他應該不會同他說謊才是;不然他大可以說那群人是北周國或是北齊國派來的殺手,而不是扯到南梁丞相─王琳的身上,老實說按照他這樣的說法也是有可能的。
「唔......」
陳茜垂眸,反正現在的整件事情也已經告一個段落了,不如就先按兵不動,然後趁機揪出那群人的真面目,只是......
回眸望向韓子高的陳茜緊捉住他的手,「我想,我們先與李大同會合再回宮商議吧!不然這樣一直猜想下去,就算有八個腦袋都不夠用啊......」
「是啊!」韓子高點頭,依照目前的情況看來,他們似乎也只能這樣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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