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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6愛的鼓勵 0訂閱站台

唐宗浩 2002/4/25






　　從前，在一座高山旁的小山腰裡，住著一位居士，名叫吳長。
　　
　　吳長除了每天讀書種田，撫琴吹蕭外，還有兩件重要的事：倍伴妻兒、參禪打坐。另外，由於附近村民聽說了這麼一個在家修士，都想聽吳長說法，他便每月召開一次宏法大會。
　　
　　說是大會，其實也不過是求道的人自行上山，向他膜拜，之後席地而坐。待到正午時分，吳長便開始說法。至於為何需要膜拜呢？對吳長來說，這不僅是一種傳統，更可以使來聽法的愚夫愚婦收拾心情，做好準備。

　　隨著吳長修行境界漸漸提升，聽眾也愈聚愈多。人們常當面稱贊他，說他簡直比出家的真正禪師講的還好。吳長聽了便算，因為他知道他自己的境界無法跟真的禪師相比，因為他沒有出家，而有一個無法突破的上限。

　　吳長知道這附近有一位離群索居的禪師，法名大空，是位得道高人。只可惜無緣相見，因為大空禪師不喜與人見面。

　　這天又到了宏法大會的日子，從大清早起人們便魚貫而至，一個個向吳長膜拜，沒有人著急，沒有人推擠，大家都籠罩在一片莊嚴的聖賢氣象下。不用等到吳長開始說法，通常這時人們就會覺得不虛此行了。

　　吳長一遍遍地接受膜拜，賜與祝福，每次都是全心全意地，絲毫沒有例行公事的感覺。當他祝福完一名年輕的村姑後，突然直覺告訴他有事情發生了。他抬頭望向人群，發現其中有一名剃度了的和尚，披著僧袍，拄著手杖，全身散發出柔和而強大的力量，遠遠超出吳長的境界。

　　剎那間吳長感到惶恐不安，他知道那就是大空禪師。他是來攪局的嗎？不可能，修行人不會做這種事。他是來求道的嗎？不可能，他的境界比吳長高了不知多少。還是，他只是來開個玩笑？還是……

　　正想著，不覺大空禪師已到了吳長面前，正屈膝準備向吳長膜拜。吳長頓時明白了，他絕不能受，於是連忙將大空扶起，向群眾說道：「你們原本上山是來聽我說法，現在這位大空禪師有著更高的境界，又難得下山，今天就請大師為我們說法，我也洗耳恭聽。」說完便向大空拜了下去。

　　大空緩緩步上台階，來到廣場的中心。四周的空氣彷佛凝結了，百花似乎一齊綻放。一陣清風吹來，帶下紛紛黃葉，剎那間萬籟俱寂。

　　大空於是開始說法：「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戍亥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戍亥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戍亥……」足足一柱香時分，才換成《心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照見……」。而《心經》又重覆了十來遍。

　　其實大空每字每句都充滿力量與智慧，每次的重覆也都包含著更深一層的體悟，將輪迴、空相的奧秘清楚地道破。吳長只能體會其中一成不到的精義，已覺得勝過三、四年的修為。

　　但上山聽法的人們，卻不清楚大空禪師所授的奧秘，那離他們太遙遠了。之所以沒有離席而去，或者因為愛面子、或者因為深信其中必有深意、或者只是不想讓吳長難堪。

　　大空當然注意到了這層隔閡，其實從吳長邀他說法時他就預見到了。但是，他此行的目的也已達成，於是說法停在：「……菩提薩拓，依般若波羅密多故，心無罣礙；無罣礙故，無有恐怖。

　　說法才過了一個時辰不到，即告結束。大空微微一笑，向聽眾合十行禮，準備下山。

　　吳長走向他，心中充滿崇敬，以至於難以說話：「大……大空禪師……」
「別說話，」大空停住了腳步，「我來此是要向你頂禮膜拜的。」
　　「可是……」
　　「禪不只是天道，還有人世的道理。和你相比，出家只是一條安全的路，是給凡人的。而你行的是大乘菩薩道，是正道，是危險而辛苦的。雖然離天道較遠，但這樣才能體會『無常』、才能渡化『無明』。像我，能體會『無無明，亦無無明盡』，卻不能渡化眾生，只是小乘，就偏離了『禪』。這不是境界高低問題，而是你若離眾生太遠，就無法渡化他們了。」大空說完，向吳長拜了三次。

　　吳長悟到了大空的話，便徐徐走到廣場中央，說道：「我們很感謝大空禪師，但我們的境界都不夠，都無法體悟其中的精義。因此，在接下來的兩個時辰裡，由我來為大家說法。」
在吳長說法時，大空就在人群中靜靜地聽著，而他周遭的氛圍也變得更加寬廣、更加和諧、更加深沈。
　　
　　這一天，所有的人都滿載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