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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1-05 17:42:34| 人氣289|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足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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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跡
「masa habashabas 」,這一句布農族語『很久很久以前』,這是我的塔瑪每次對我述說故事時所說的第一句話。從這一句繼續著未完的故事。他的故事總是環繞著中央山脈。他說從前的天空是有二個太陽兄弟,一個東出,一個西沉。有一對夫妻帶著孩子在炎熱的天氣下工作。在不注意下,太陽哥哥的火光把小孩曬成蜥蜴。小孩的塔瑪一氣之下,帶著部落中的青年往東方前去,為孩子報仇。
我很喜歡塔瑪故事中的地方-中央山脈。在東海岸聽這個故事時,塔瑪就常指著中央山脈說著那地方曾經是祖先住過的地方。在祖父那年代,祖父因為日本政府的政策,隨著部落遷到平地。祖父不願放棄狩獵的生活,來到海岸山脈繼續祖先傳承的智慧。
塔瑪接續祖父的本能,常常帶著我奔馳在東海岸山林。塔瑪常常望著對面的中央山脈,塔瑪對中央山胍有無限的情懷。
那時候的我,內心有股強烈的衝動著想要踏進祖先的家園。走進祖父曾經走過的路。進入塔瑪無限情懷的內心,聽聽那存於山林溪谷穹蒼間的脈搏聲。那心跳來自一個古老的民族,一個文化的記憶,一個消失的部落。
今年夏天,我踏上了祖先的路。但塔瑪卻不能隨行,塔瑪已老邁。我將代替塔瑪懷著是尋根、是憑弔的心情,進入祖先的路。
這次橫越中央山脈的行程,主要是中原大學登山社要調查日本時代所遺留下的駐在所及布農部落。由我表哥帶領,尋著祖先遷移的路線。剛開始表哥邀我一同上山時,我還有點懷疑,我早已失去布農族血液中的豪邁、智慧。山林早已不熟悉,誰能領著我翻山越嶺,到達已不復存的部落。
然而,在塔瑪的鼓舞下,還是跟隨著隊伍出發。十六個不同族群的人,帶著不同的心情走入中央山脈。一行人從鹿林山莊出發,經過闢建於三零年代初期的玉山登山步道。有的步道經過九二一地震的影響,非常難行,我們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攀登,深怕腳下的石塊被踢落。步步上升的時刻,空蕩蕩的傾斜岩面有崩石落下來,令人膽寒。因為不停的攀爬使人幾乎喘不過氣來。在這樣的險地中,突然對這些剛認識的伙伴,覺得彼此的生命牢牢地繫結在一起,兄弟般親密的感覺油然而生。
走了半天,玉山主峰慢慢出現在於眼前,展開著龐大而赤祼祼的岩塊,在驕陽下發出赤褐反光。在玉山主峰下,在西側有一座日本造形的房子。這是我們今天休息的地方-排雲山莊。日本學者鹿野忠雄來時,這個地方是日本名叫新高下的駐在所。
卸下身上的重裝,弄好自己該做的公務後,走出屋外。站在日本的駐在所的廣場,展望前方。我為眼前的重巒峻之美流連感嘆,這裡的群山怒濤般競峙。每一座高空劃出粗獷的輪廓,粗獷中帶有愉快的韻律感和抑揚頓挫。這時候,時間依然悄悄地流逝。終於我們所在的山頭完全被罩於一大片大雲幕之下,四面八方的景象頓時消失無蹤。只留下這個荒涼的高山一角,增添了幾許寂寥。
爬上玉山的主峰。在玉山的頂峰上,表哥指著對面的山巒對我說:「我們將在這山林中走整整兩個禮拜的路。」我不知如何回答表哥。現在也不能後悔,只能繼續往前。一路跌跌撞的走在建於日據的古道。山裡的鳥競賽似啼叫,密林裡瀰漫著神秘氣息。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沿著日本古道八通關。有時會繞過古道,經過迎風面的山腰下到溪谷,四周寂然無風。通過針葉林時,紅檜和華伸出針葉,輕輕地拂摸我的臉和身體,好像要擁抱我一般。獵徑穿過森林,走在林下小徑,我的心變得溫柔優雅。
有一天的行程,領隊的表哥帶錯路,把我們多繞了二個小時的路程。這二個小時的路程卻把我們帶進布農族人的舊居地-米亞桑。踏進祖先的舊居地,我的心顯得有些激動。這個地方祖先遷移東部的所停留的地方。有的族人停留在此,有的繼續沿著拉庫拉溪遷移。米亞桑路旁的東面坡地出現耕地的遺跡,這樣的坡度、植被、空氣的乾燥感,我想這是族人們心中的福地。
離開米亞桑,繞過懸崖,順利地到達環流丘鞍部。中原的教授帶我們探訪丘頂的Yiyiruk-1與-2號家屋。這是兩戶是以前布農族人留下的房子。一號家屋的屋架仍然完整,最重要的是穀倉的檜木隔板都還在。Yiyiruk是布農語柑橘很多的意思。這讓我想起塔瑪所說的故事,失去孩子的塔瑪成為獵殺太陽的首領。要準備前去復仇時,臨行前留下一顆桔子種給他的妻子叫他好好培育,妻子也送給他一串子米穗用麻線繫在他耳朵。以前布農族人的一粒小米可以煮成一鍋飯。妻子叫他不要丟失了,要不然在路上是會挨餓的。現在所站的地方,早已看不一棵橘子樹,只留下Yiyiruk這個地名,這個地方會不會就是他們的家呢?
有幾次隊伍距離拉很長,前後看不到同伴。整個山林彷彿只剩下我一個人,繼續走這一行程。但內心卻好像有很多人陪著我走。我看見在布農族傳說的的小矮人,在我面前行進。
失去孩子的塔瑪也走在我身旁,身上穿著麻製成的輕便上衣,全身披掛整齊。戴上鹿皮帽,穿上還佩掛大網袋、番刀。臉上有一股忿怒的表情,誓死要把太陽射下。我聽見他鼓勵著青年說:「你們不要害怕哥哥,它一定會被我們擊敗的。」炙熱的太陽正在我頭上爬行,讓我揮汗如雨。我也感受到失去孩子的塔瑪他的心情,也想把頭頂上的太陽射下。
我也看見一些平地人和平埔族人跟我踩著一樣的步代在趕路。甚至我感覺到曾經帶調查隊橫越中央山脈的年輕塔瑪也在旁保護著我。這條古道給了我無限的想像空間。
走了一個禮拜,終於來到大分--袓先的故鄉。三百年前,原本居住在的丹大溪、巒大溪、郡大溪的族人,因為人口增加及外來族群的威脅,而陸續跨越中央山脈,定居拉庫拉溪。過著熟狩獵及農耕的日子。日據時代日本人為了控制族人,大分於是成了中央山脈的主要根據點。從這裡可以看到居住在拉庫拉希的所有部落。表哥指著遠方說:「那是你祖先氏祖的家園-馬西桑」。凝視著遠方,聆聽溪谷傳來淙淙的溪水聲。時光回朔到小時候塔瑪所說的口傳事件。馬西桑裡有祖父曾經住過的時光。日本學者鹿野忠雄,來過馬西桑。接待他的是叫沙力浪的頭目二十世紀末,一個叫沙力浪的青年也又重新踏上祖先的土地,如此接近祖先。往腳下看,現在所踩踏的,正是曾經活耀在同一空間的過去。
大分是我們這次的中繼站,來到這裡大家鬆了一口氣。總算可以好好休息。黃昏時分,大家開始做自己分配的工作。表哥帶著我去找木頭。經過部落旁,他指著一塊地。這塊地埋了許多布農勇士。當年日本人騙布農勇士下山,日人假意招待,趁布農勇士酒酣耳熟之際,加以殺害。我又從表哥口中聽出一段口傳歷史,不存在於文獻的事件。
那夜大夥圍在火堆旁唱歌,歌聲在山谷中傳唱。不同族群唱著不同味道的歌曲,表哥唱著布農傳統歌謠。他的聲音高亢嘹亮,在夏天的深山裡格外有力量。其實旅程一開始,表哥是隊伍中最受矚目的人,他從小就跟隨他父親在山林奔馳。他天生就屬於山林的人,他擁有整個森林的智慧。
微涼的山林裡,傳來山羌的聲聲吠叫,與大夥的混聲雜在一起。燒燒的火燄熱紅了大家的臉。我在體內的血液尋找著祖先們的影子,但他們的臉孔竟是如此的陌生。我接過長老傳過來的米酒。我醉了,這時候的醉是乾淨的醉,醉得很勇敢,像獵人一樣敏銳靈活。醉得像長老一樣理智。
夜就在布農的呼吸間悄然走過。
離開大分後,已是回家的路程。對面的海岸山脈,慢慢靠近眼前。塔瑪的故事又迴盪在腦海中,首領為了報仇往東方前去。我們的家族在這百年來也像這首領一直往東方前去。已經踏進阿美族的群落,只為了尋找更好的獵場。這時候塔瑪應該在那裡工作吧!塔瑪仍然追尋找心中的太陽。塔瑪喜歡唱著古老的歌曲。他說他的雙腳無法像年輕人那樣走回探望故鄉,只好藉著古老的歌聲,讓戀家的夢魂悠閒地飄向故園。我並不了解歌訶的意義,郤隱約可以感覺到塔瑪在撫慰自己的傷口,在傾瀉一股難以壓抑的情緒。
現在我代替塔瑪的雙腳,慢慢地走完祖先走過的路。在最後的旅程,我也知道了為什麼首領在完成任務,與太陽協定友好後。帶著滿頭白髮,回到家中時,看到屋外山上果實纍纍、黃橙橙的桔林如此的激動,抱著妻子痛哭。我也有這樣的感受,就在我來到祖父的故鄉,來到塔瑪口中的故事中,來到的夢中的家園。
最後一個晚上,我看著頭上月亮。這是那位失去孩子的塔瑪把太陽哥哥射l 中後變成的月亮。走在古道上,月亮的月光照在地面上。不論是曾經威風一世的帝國皇軍、或只是尋古探幽的過客。歷經了近百年歲月流轉。看盡千次的日昇月落,對蒼山古道而言,這一切如滄海一栗。但這一切對我來說,這是我與祖先、祖父、父親共同經歷一場經驗。

台長: 沙力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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