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４）
００年１２月２７日 陰
早上八時。一連串的門鈴聲和拍門聲把我吵醒了。不知不覺，原來這麼快便天光！我發現自己睡在床邊，昨晚好像還是在一直胡思亂想，原來加上那點點的酒，這麼容易便過去了。
真好，天光了，晚上的事也成了過去。有時候，忘掉多些事情，才算是對自己好一點吧？
胡亂的洗了把臉，確定自己不太嚇人才敢去開門。甫開門便見到小辣椒兩手叉著腰，好整以暇地斜眼看我。站在門前我想了好一會兒，才驚覺原來我忘記了和她今天的約會！
「還“O”什麼嘴（註：嘴張得忘了合上）！你真的忘記約了我嗎？」小辣椒有點誇張的杏眼圓睜。這樣子反倒把我倆都笑歪了。
她，總不輕易被我激怒的。
約了她這天去大拗門放風箏。而且是上月便已經決定好的。我真行，壓根兒便徹頭徹尾的忘了這回事。
趕快換過乾淨的衣服。她卻發現我的鈕別錯了，伸手替我扣好衣領上的鈕子。在她面前，我總像個常做錯事的小孩子。
「不如今天一起留在這裏執拾一下吧！」小辣椒看見我仍然一屋凌亂。
我才不想留在家中，對著這個爛攤子。
走到樓下，見到她的車擋風玻璃多了一張牛肉乾（註：告票）。我搶先一步把它搶過來。真有夠死的，那些咖啡妹（註：交通督導員）這麼早便出動了。她們這早發牛肉乾，該發財得肚皮快撐死了吧？
「飯前小吃，哈哈。」小辣椒還有心情說笑。
推她上了車的前座，我主動要求坐在司機位上。為了她，今天就讓我們來好好的玩樂一整天吧！
照例，我們兩人今天都沒把手提電話帶在身上。
只有兩個人，兩個好朋友的出遊。
不知不覺，原來我們已經是八年的老朋友了。既似家人也像兄妹，有時候，我也覺得我們好像是太心有靈犀了。互相把對方了解的通透，做肚子裏長長的迴蟲，什麼也不能瞞過對方。
尤其是一些事情，知道了不好受，卻又不可以問個明白。
她喜歡我，我知道。
我不能喜歡她，她也知道。
只是不想說，不去想，不要提。
真的希望自己可以糊塗一下，太憎惡知道得太多的後果了。
她心中也有同樣的想法吧？轉頭望向她，她正好望著我，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笑容。
自少便很喜歡放風箏。把自己放到高高的天空去，吹著涼快的風飛翔著，把線剪斷，便可以自由的飛走。
我和小辣椒有一句沒一句的一直聊到目的地。遠遠的望見不少風箏在舞動著，完全放鬆心情的她，露出了久違了的笑容。
我也可以開懷的笑一笑了。
我和她下車，越過涼亭走到那開揚的草地上。我們卻沒有立即放風箏。只是並肩卧在地上，望著陽光普照的藍天。和漫天飛舞的風箏。
很多不同的顏色形狀，有方型的、菱形的、圓形的…五顏六色的，紙的、膠的，都一齊向著天空盡頭飛出去。好在我們都穿風褸，打在我們身上時，也不覺得很冷。
記得五年前我們來這裡的時候，也是這種天氣。多虧我怕冷帶了風褸，那次大家才可以合穿一件風褸而不用冷倒呢。
今天我穿的風褸，卻是小辣椒借給我的。
駛到路邊率先下車，我還未走到她那邊的車門，已被山坡上的強風吹得接連打了三四個噴嚏。
「就知道你會這樣子。」她從車內找出一件風褸。「怎樣呀，是否要我替你穿？怎麼慢手慢腳的。」大姊，我還未及反應呢出手來接呢，可你鬧的興起，在強烈的寒風下，我還是感到那種熱力。
那是昨晚的怒火正燒旺了呢。我和柏浩的約會。她知道我去的一定很不愉快。相信我的臉色一定差得很，她才會這樣惱怒。惱的不為甚麼，一定是因為我把自己照顧的不好，故才會這樣的不爽！
我自己心情的也好不了那裏去。生平最不喜歡受氣的我，賭著氣板著臉，就是不肯把風褸接過。我們隔著車門對峙著。直至我敵不過寒風，再連打噴嚏為止。
她見狀，一臉無奈的把風褸遞到我面前。我伸手把它牢牢接住。
像是為我而設的，男裝大碼，包裝得很好的新風褸。我把細細的拉鍊袋子打開，取出那件簇新的風褸，我不期然感到了一絲溫暖，很快的笑著把它穿上。
其實經過昨晚的洗禮後，我的能量已被消耗殆盡，不過小辣椒一在，我的力量好像又再回來了。我永遠的充電池。
和她卧在柔軟的草地上，兩人望著漫天飛舞的風箏，心中不期然有種想得到那種高高在上，憑風飛行的衝動。今天風很大，大家都把風箏放的遠遠的。
我轉頭望著小辣椒，她很有興趣的，望著天上的風箏，心中正想著甚麼。
不遠處傳來一聲驚呼，我們向聲源轉過頭去，一個可愛的十歲出頭的小男孩，站在那裏看著天空，難過得想哭。
往上一望，原來風箏逃脫了牽著的線，隨著風一直走遠。一時慢慢地下沉著，一時又被風吹起。就這樣，一起一落的，漸漸向海平面飄去，慢慢的消失。
男孩乾看著自己的風箏就這樣失去，欲哭無淚，怪可憐的。
我回到剛才坐著的地上，拿起自己還未放走的風箏，走到他的身邊。
「小朋友，風箏沒了不打緊，我這個送你吧。」我們還有一隻。
「那麼，你自己呢？」他有點兒奇怪的望著我。
奇怪著我的好意呢。我指一指小辣椒，她聞言對著我們爽朗地一笑。「我的朋友還有一個呢。你拿去玩吧。」他點點頭，面上是失而復得的興奮表情。
他帶著風箏開始起跑，高興的開始放著他的風箏。我笑著搖了搖頭。小孩子真是很易滿足呢。
「是你女朋友嗎？不如一起玩吧！」走開了兩步，背後的他忽然回頭叫我，哈，居然關心我起來了。這個小子。
「哈哈，你先玩著，我和她待會一起放。」我叫道。他滿意的跑開了。
「我何時當了你的『女朋友』？」小辣椒壞壞地笑著。
「哈哈，小孩子的說話而已。」何需在意？
「我也是說笑而已。我們也一起玩吧。」
風勢很好，我們的風箏很順利的放得高高的。我們望著愈來愈遠的風箏。心事也就老放得遠遠的。望著那精美的蝴蝶形狀，真的有時候，希望和心愛的人一起飛。
一起飛的遠遠的。
看著那男孩，想著還是那個年紀的自己。很懷念那天真無邪的笑容。
我們離開的時候，我把自己的那一隻風箏都送了給那男孩，好事成雙吧！我也想他那天真無邪的笑能夠延續下去。
他見我們盛意拳拳，也就接受了。我笑了。
小辣椒心情好極。
我們依著行程去了布袋澳，吃了我們的海膽炒飯，當然也點了魚蝦蟹。看著小辣椒粗豪的吃相，我自己也開始不顧儀態起來。檯上的一碟二碟很快的給我們解決掉。到起身的時候，肚子都快撐不住了。
很久沒有一餐是吃得這麼開懷。
就只有小辣椒，才能讓我這麼輕鬆的做回自己。「回家了？」走出酒家駁車到了自家車門邊，小辣椒問我。
「倦了嗎？」我還不想回家呢。像看透我的意思，她無聲的上了車子。我把車子再開到清水灣的海邊。
「不如去玩水吧。」我提議著。她順從的點點頭。可能是吃太飽的關係，我們兩人都沒有太多話，她望著車外看著黑漆的樹影在高速中飛過。
早已是深夜時份，來玩的人早已散去。我們在沙灘中漫步著，邊踢著水。行著行著，自己走到沙灘中央坐下，順勢挨了在地上望向星空。她望著遠方的海，呆站了好一會兒。
她走到我身旁，輕輕的挨在我的身邊。感到她的體溫透過肩膀傳到我的身上。
忽然，她輕輕的，自言自語的唱起，數年前，梁漢文的《好朋友》：
若是讓我許願但願沒任何事留戀
迷戀的不可以選只好心死再算
來開開心心的歌唱來吹熄燭光的漂亮
並未能叫你愛我本是太平常我不應該惆悵
自願 在你左右遺憾地叫友誼越恆久
而知己這麼罕有才肯接受這殘忍的引誘
唯有趁這晚你在場談心中假想的對象
並未能叫你愛我生命再悠長也說不出路向
我會找個好人懂得愛惜我
然後往後多年愛若是結果
你與他會攜手衷心慶祝我
如若你是好朋友就吻我
那是唱給我聽的。
不知何時開始，我們開始用一些有意思的歌曲溝通。
都是在一些事情發生了，我們又不便明言的時候。我們憑歌勸說對方，有些心思之餘，有時也真的很有效呢。
不記得是我還是她發起的，幾年下來我們都不知唱了多少首歌。
我接著唱起陳慧琳的《最佳位置》。
我也數過排著隊等討好你有幾個
還未有新空缺來容納我正選只得一個
候選經已太多
我細心想過停在今天這一處也不錯
越過知己的親密然而未有擁吻過
共你這麼的曖昧已得到甚多
無論你喜歡誰請你記住留下給我這位置
時常在內心一隅空出幾寸為我堅持
同度半生亦有張椅子是否愛還是其次
比不上戀人但廝守一輩子
無論你喜歡誰請你繼續留下身邊這個位置
時常在內心一隅剩低幾寸留給這女子
誰共你好都不礙事我都會衷心支持
未必所有關係亦受得起刺激但我可以
虔誠地熱戀一輩子共你也許真的不容易
喜歡你最好不要講安守這位置
其實我在想，她單身這麼久，是否因為我？我明知她喜歡我，我卻…一直和她這樣親密。是我太自私？還是太需要一個依賴的歸宿？
每當我有開心不開心，她總是我第一個想找的人。打電話如果找不到她，我的心便七上八下的。
這個位置，誰有休能替代。
說起來，我有時也會想想，如果她有了別的男友，我會怎樣？想到這裡，心也就不禁的慌了起來。
亂想！（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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