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砲友可以，但我不需要你的愛情。」
甚是溫暖的四月天，太陽高掛在上午十點湛藍的天空，空氣不流通有些燥熱的小套房裡，狹窄的床上，他這樣對她說。
＊
「P，下午去哪？」
正擦拭著咖啡杯具的人抬頭看了他一眼。
「不是要期末考了嗎？全班最危險的人還敢說這種話。」
「屁咧！反正不是主科，無所謂無所謂。喂，走啦？再去騎一次花東。」
「白痴喔，」P沒好氣地道：「從台中到那邊要多久、多遠啊？我才不跟你們幹那種蠢事。」
「喂，上次你沒來，她們班的女生多失望啊你知不知道？而且我的意思是說，就我們兩個去。」
轉身沖洗另一疊盤子，P沒有說話，緩慢下來的動作應該是在思考。
「去吧？」他又問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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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的，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別抱怨啦。啊，路邊停一下路邊停一下，我要買點喝的。」一手扶起遮住視線的過大的安全帽，另一手指揮著前方五十公尺處的便利商店。請了假，兩人隨便準備幾樣大概會用到的東西，匆匆塞進提袋匆匆上路，不意外的是還不到一半的路程，他那台平時就被他操到OUT的125便掛了。無可奈何坐上P的後座。時間是下午一點二十分。
「喏，你要喝什麼？」
「跟你一樣的吧。」
終於趕在六點以前到達海邊，P沒有詢問他的意思，自動選擇他們高中畢業旅行停留過的小木屋HOTEL。沒有和他說話的另一個原因，大概是不想破壞他在後面引吭高歌的惱人興致。
頭頂的天還是亮的，只有海岸線附近的部分被滲透了幾抹幽幽的藍。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硬生融入這個景象，因為自己原本清澈的心情被今早那句傷人的話給侵蝕了一部分，跟眼前所見有股默契吧。所以才找P出來；他知道這樣可使自己胸口底下的東西重新再淨化一遍的。可是真的嗎？渲染越趨嚴重的天空八成不認同這想法。
＊
沒有燈光的小木屋裡，隔壁的單人床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你睡不著喔？」
「廢話！白痴才有辦法在八點鐘就睡覺！」P不耐煩地嘆口氣，「來到這裡這麼早就睡，放著夜空、海風無視是種暴殄天物喔！」
「知道啦。」只是，夜越深他越發害怕。
「……知道你媽。」又是不耐煩的嘆氣。一個聲音，P起身往廁所走去。
「就只知道我媽，不知道我這個拜把兄弟……」把頭往窗邊一側，還真的是滿天星斗，天終究黑了。幾個房間外的地方，五年前也是一樣的星空。那個夏夜發生一件不得了的事情，至少對他來說是的。眼前忽然出現她的臉，看不見被瀏海遮住的眼睛，笑容的甜度昨夜凌晨他才嚐過，奇怪，是夢嗎？……
「喂喂別睡了，快起來看！我發現好玩的東西！」突然，一個真實的聲音鑽進他耳朵。
「嗄？……」一臉睡眼惺忪，看來他方才正要進入夢眠。
「你看，」P不由分說，把他拉到浴室裡，指著門板上一處。「眼睛睜大點好不好。」
揉揉眼睛仔細一看，老舊的門板小小的角落裡被劃上一個圖騰：傘狀，以及兩個名字。「咧？」這下他清醒過來。
「真好笑，沒想到這種東西還留著。你不介意吧？」撫摸自己和那個她的名字，P開玩笑道。
「怎麼會介意……」一面回答，一面他的眼神緊張地四處搜尋。
「在看什麼？」
「沒……」彎下身，他依舊在找東西。
「這個嗎？」P修長的手指指向門把附近，同樣的圖案也烙了一只在那邊。
「啊啊啊啊！——」還沒看是什麼，只見他雙手馬上撲過去壓住，擺明不想讓P瞧見。
耳根漸漸泛紅起來，他蹲在地板上抬頭瞪著P，P道：「白痴喔我早就看到了。」
「……」
「反正那件事情是假的、開玩笑的，又沒什麼好在意？白痴啊。」P開朗地笑開。
「……」他卻低下頭，指尖輕輕劃過那頂小傘，「對啊。」
他倆走出浴室。被拋在身後的那扇門上，存在著兩頂傘：
她和P；他，和P。
＊
一大清早，曙光還被擱在山後，他就拖著P起床，說是要往花蓮去。
海岸線的公路空無一人，白色的線條不斷從車際飛過。引擎的聲音刺耳地激盪在耳畔。
回頭，看已經不見來時的路，向前遠眺，也是看不清的濃霧；都是末路。
都是，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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