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普魯士藍，今晚下著微雨，烏雲遮蔽了整個天空，看見月亮的機會微乎其微，但我仍然沒有放棄她可能露臉的機會。就像那一年我遇上你，其實多麼千載難逢；而我相信終究會有那麼一刻，我會遇上藍月……」
秋天，我流浪到了東京新宿。人來人往的鬧區中，我獨自走入一家飯店頂樓的酒吧，當服務人員領我找到一張鄰座無人的沙發坐下時，我整個人瞬間陷進那個有微弱燭光相伴的角落裡。
四周是窗，窗外是川流不息的璀璨燈火，在黑暗中，每個光點都看似孤寂與淒涼。
年紀看似已過中年的服務人員，訓練有素並非常客氣地詢問我要喝點什麼。一時之間，我拿不定主意。
他曾經接待過許多我們難以想像且奇形怪狀的客人吧，就像窗外那些多如繁星的光點，有遠有近、有不同的顏色和大小，有的閃爍快速的光芒，像剛燃起的焰火；有的卻朦朧黯淡，像長日將盡的餘暉……
「要不要試試我們的星座調酒呢？」他說的英語有濃重的日本腔。
「我是一月生日的，那是什麼酒？」我覺得他的建議很不錯。
「看起來，『Blue Moon』果然很適合您。」他點點頭說。
是什麼樣的巧合讓我在日本再度遇上「藍月」？我心裡想，然後很確定地要了這杯「藍月」。
望著窗外因為燈火明亮而顯得有些嬌弱的月亮，我想起那年和普魯士藍同車的那一晚。他在出國臨行前，必須開夜車南下返家，把家當們載回去，我自告奮勇當他的副駕駛，於是我們半夜從台北出發，預計凌晨四點前可以到台南。
那晚在高速公路上，相伴的月影黯淡，大約是雲飄來泊去的，只看到微弱朦朧的月暈。一路上，我們聊了許多關於夢想、關於現在和未來的事。
他的世界是由夢想所築起的，我不只一次聽他說著想看到最壯闊的天空的夢，他的未來是屬於天空的，而現在跟他在一起的這段時光，我想很快就會變成不值一提的過往吧，而我，畢竟不屬於他夢想的一部分。我聽他說話時，常常默不作聲，雖然我很欣喜能夠聽到關於他的夢想，但是難免感到失落的哀傷。
「其實月球比冥王星還要大。」他說：「月球約為地球直徑的四分之一，這使得有些科學家宣稱月球比行星還像行星，他們甚至把地球與月球的關係視為「雙行星」，這就像冥王星與他本身的月球「夏蓉」（Charon），也被部分科學家歸類為雙行星拍擋一樣。」
「如果沒有月亮，地球將有多孤單？月球是不是行星並不重要，但我情願月球和地球被歸類為雙行星，就像冥王星和夏蓉一樣，他們都是幸福的配對。」我忽然很想問他覺得我們之間的關係，想聽他親口告訴我，但我終究沒有開口。
「妳知道『Once in a Blue Moon』的意思嗎？」沒等我回答，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千載難逢。」
我很喜歡他說「千載難逢」時的不疾不徐。我笑笑說：「是的，遇上你可真是『千載難逢』喲！」說罷看著窗外月亮的方向……
當那位酒吧經理隨後為我送上「藍月」之後，桌上燭光搖曳，藍色的液體中有月影晃蕩著。啜飲之後，杯中的月亮就碎了，很像那些前塵往事，美好——但始終只能拼湊出一小部分。
窗外依舊有些漂泊的雲，此刻啜飲著藍月的我，和聽著他的夢想的我，終究有些改變了吧。那一瞬美麗的月昇，只偶然發生於生命中最千載難逢處。
「親愛的普魯士藍，雖然今夜下著微雨，但你曾經說過終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時候來到，所以我還在等著那千載難逢的機會，可能再遇上藍月、遇見你……」
攝影∕普莉西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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