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
這三十年來,我時時感到哀傷,卻無法怎樣,我的人生片段似乎由永恆的溫柔的憂傷的瞬間共組,每當那時刻,我的情緒宛似生物般越發狂暴,我想到:寫作不是那麼重要。但如果連寫作都沒有,那我真是一無所恃,浮世中無君父無母姐畸零人。
我曾經這樣或那樣地寫,我曾經不想再寫,或打算這麼寫下去,關於書寫,我有多少念頭多少思考多少難捨或必須割捨?
曩昔我以為寫作是身份認同,書寫這件事而不是別的事,會讓我明白自身。
但我恐怕永難明白。我自己便是一個無解謎?
我還不清楚什麼理由使我可以存活至今,那應是源於那一年一個男子帶著某種神氣和篤定的神情,他說,你有張向日葵般的笑臉,總有一日你會明白這笑意對人的重要,但渾沌了十多年,我依仍不明白我對任何人的意義,但我果真為了那個人認真開展下半生,即使斯人已邈,不知是生是亡,但有生之年,我多願他能看見我的長成與老成。
跟我的個性有關?月亮星座落在處女的關係嗎?或者我的土星落入的宮位?一如德國民族性審慎,正似星相學的土星性格,但我其實一點都不謹慎,或許在枝微末節上講究要求,但在人生大事上總是做錯決定,或遲疑決定,所以,到今天我仍無法忘懷十一年前初萌的青春,為此,我總是錯過太多,錯過正常人該過的生活,錯過該朝前奔去之正途,而錯過的愛莫此為甚。
這十年,或許過去年輕氣盛在職場展現凌厲強勢,「極悍的、極強的人」這是W與S對我的評語,但真實的我究竟是嗎?如果真要回答,我會像德國人一樣把是(ja)?和不是(nein)結合成一個字來回答:janein吧,而這個字對我來說就是最典型的寫照了。
無論我如何追尋早已亡佚的過去,或失家或無家,文學早已是我的家園,文學是像我這樣的人唯一線索和地圖,我很想知道當年的男孩去了哪裡?做了什麼?我走訪一些國度,落腳異國沒有成真,反倒定居了,過著從沒描摹過的起居生活,結束流浪生涯,在這之前,我似乎總是習於走動,遊牧,遷移,一個城市流蕩過一個城市。
或許是心病,我總是對自己不滿意,我無法滿意,就算到了天堂也不會滿意,我不但對自己,也對他人,對生活,總希冀著一種改善之感,我無法忍受不完整。
現在到了新工作,我遇到一些人,有男孩與女孩,他們讓我明白,我只能是自己的老師。我擁有的本性應該與佛陀一樣。
在靈魂深處,我們可能都有相像之處,譬如對時間消失的恐懼,更譬如,因這樣或那樣的理由對某些人或某種感情特別執著。除了這些,我很像你,典型漢堡人的性格:直爽開明和公正,這也是你最欣賞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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