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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教與基本教義派的爭執 — 德國新舊魔戒譯本比較
by 小熊Baby






奇幻世界有其獨特的物理背景，奇幻世界有其特殊的語言邏輯？起碼凡人世界的奇幻小說家不會如此折磨讀者，他們會使用凡人世界的語言講述奇幻的故事。但是當奇幻小說的翻譯者使用了現代化的辭句，尤其是翻譯了對歐洲古語言研究精深，並自創妖精語系的英國語言學教授托爾金的魔戒三部曲，閱讀譯本的讀者對中土奇幻世界的瞭解，會不會因此有了誤差？

德國托爾金協會主席馬歇布樂斯（Marcel Bülles）在兩千零一年八月十五日接受巴登日報（Badische Zeitung）採訪時表示，「第一個譯本已經有缺點，但是現在的德譯本與原著差距更大了。」德國魔戒新譯本在電影上映前，已在書市、網路與傳播媒體上掀起廣泛話題。

事件的起因是德國魔戒小說出版商克雷特—袧塔（Klett-Cotta）於兩千年推出沃夫剛魁格（Wolfgang Krege）的新譯本，與一九六八年首版的瑪格瑞卡洛（Margaret Carroux）譯本相距三十年。出版社推出新譯本有其考量，一來舊譯本的錯誤不少，二來考慮三十年來的語言使用差異，三來為了配合新公布的正字法，使魔戒能為學校教學採用。再者，電影上映在即，奇幻文學市場熱烈鼎盛，固有的死忠迷一直存在，更要帶領年輕一代的新讀者認識上世紀的經典名著，於行銷，於文學，新譯本有其必要性。問題就在於，基本死忠讀者幾乎都是閱讀舊譯本長大，在舊譯本的浸染下認識奇幻的中土世界，有英文閱讀能力的人對原著更是熟稔，新譯本的語言現代化和口語化，對支持多年的讀者來說不光是適應的問題，更難以忍受的是托爾金優美而古意的筆，被新譯本抹煞。

沃夫剛魁格是有名的譯者，他是克雷特—袧塔的托爾金專譯。在魔戒之前，他已翻譯過托爾金的「哈比人歷險記」、「精靈美鑽」、「書信集」、「Boewulf」，並著有「中土智慧手冊」（Das Handbuch der Weisen von Mittelerde），出版社要重新翻譯魔戒三部曲，魁格是不二人選。他在「托爾金時報」（Tolkien Times）兩千年八月號上表示，他努力為德國語言在他的譯本裡爭取些微轉圜空間。德國世界日報（Die Welt）在今年九月的報導中點出問題癥結，若說翻譯一部上千頁的小說出現一些錯誤，讀者還能夠體諒，偏偏魔戒的讀者是基本教義派，而魔戒是魔戒，不是任何一本書。

畢竟魔戒是英語文學，而托爾金的筆法古風獨特，也曾被當代文學評論者批評過。卡洛的翻譯也有其特色，她的筆調有如史詩般莊嚴，剛開始閱讀會不適應，卻不得不公認她翻譯得優雅。卡洛是盡職的譯者，她可說是抓穩了托爾金的風格，以德語重現托爾金多層次的語言表述。任職於德國多特蒙德（Dortmund）大學的教師，也是研究魔戒的著名學者法蘭克魏瑞希（Frank Weinreich）指出，作品文學性愈高，愈加重翻譯難度，托爾金圖畫般的語言，讀來每每讓鮮活的景象自動呈現在眼前，而卡洛精準地掌握了托爾金營造的氣氛。

卡洛翻譯忠實，卻犧牲了流暢性，但她的問題也正是英文原著的問題。魁格為新譯本製造「色彩、節奏、對襯」，讀來通順流暢，某些地方頗有新意，即使與原著有點差距，卻提供了另一種解讀的可能，也使閱讀魔戒不再沈悶無聊。但是他致力的目標卻成為魔戒讀者的箭靶，多數批評新譯本的讀者認為，魁格的風格不統一，有時古典詩意，有時現代口語，使故事喪失本身所擁有的史詩優越性，連帶使文字品質下降。最常被引用的例子就是新譯本裡參入資本主義的語言，新資訊時代的常用字如「公司企業」，英語化的德文字如「Logo」等，就連山姆也不叫佛多「主人」，而改稱他為「先生」了，這樣替換無法表明山姆的僕役身份，彰顯不出兩人的階級差異。

為此德國托爾金協會（DTG）發起特別行動，號召德國讀者一起來做譯本勘誤，拿出英文原著、卡洛版、魁格版做對照比較，比較的不僅是否忠於原著，也比較兩份德文譯本的優劣。行動在今年九月底結束，德國托爾金協會將對出版社正式提出堪校表，申明新譯本需要改進的地方。克雷特—袧塔從堪校行動在網路上的發燒程度，探出讀者的口味，早在建議書提出前，將卡洛的譯本改換封面重新出版，魁格的譯本則用魔戒畫家約翰荷華（John Howe）來改頭換面，做出市場區隔精裝發行。

未來的電影新教徒，魁格的版本是最正確的選擇。魔戒基本教義派，請購買卡洛。真正的魔戒愛好者，必精研兩本之異同處。出版社克雷特—袧塔是永遠的勝利者，全部通吃。


參考資料來源：

Klett-Cotta 官方網站：http://www.klett-cotta.de

Klett-Cotta出版社奇幻文學部門的「哈比通訊」（Die Hobbit Presse）：http://www.hobbitpresse.de

德國托爾金協會官方網站：http://www.tolkiengesellschaft.de

Welche Tolkien-Übersetzung ist die bessere? "Die Welt" am 30. August 2002, von Wieland Freund （德國世界日報兩千零二年八月三十日藝文版網路新聞稿）：http://www.welt.de/daten/2001/08/09/0809ku273413.htx?search=tolkien&searchHILI=1

Frank Weinreich個人網站：http://www.polyoinos.de



※本篇原刊於：
奇幻特刊II : 魔戒總動員
Fantasy Shock!!
附圖為 Tim Baker 所繪，出自：
http://www.faszination-tolkien.de/galerie/kuenstler/tb/stich.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