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連帆 第一章-春江花朝秋月夜
8. 天地同爐
那錦衣太監中了玄一道人兩掌，身如離線紙鷂跌落三丈開外。饒是玄一道人害怕毒入心脈只用了五成功力發勁即收，這兩掌道家玄門真氣卻也震得他胸前肋骨斷了數根，全身委頓在泥路上，嘔出一大灘鮮血，他卻生性愛乾淨顫著手摸入懷裡去取出一方薰香羅帕，姿態端雅地拭起唇角的血漬來。十餘騎內廠快馬旋即來到，那錦衣太監斯斯文文拼著餘力站起朝為首一名烏紗官帽錦繡官服，胸前背心各綴一方『武官獸形圖樣』補子的肥胖老太監躬身行禮：「廠公，點子已中了毒針….逃向江邊….」那老太監神色木然寒著聲喝道：「放箭！」十數名錦衣衛士奔向江邊張弓引箭連珠價朝玄一道人放射。
老太監半是疼惜半帶斥責地說：「乖兒！吃了大虧啦！好教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話聲未落人已離鞍，快得像一道白色電光穿刺過濃墨綠柳，十數羽箭都教玄一道人迴鞭砸落老太監雙掌狂風排浪擊向玄一道人背心時濃墨綠柳柔枝曼條才款款樣慢條斯理地擺了兩擺……。
玄一道人一鞭擊落十數羽箭，這一躍之勢已頹，篷船卻不住勢地順流逝去，待得掌勢如山壓到，心裡更驚：「咦！莫不是馬吉翔這閹人追來啦！罷了！罷了！」將毒龍鞭揣在腰際，雙手運勁將陳永華推向篷船，這一來自己的身體反向去迎馬吉翔開碑裂石的雙掌。
馬吉翔雙掌印向玄一道人背心時有如擊中綿絮毫無著力處，乾癟癟一個道人霎時間身子脹得有如一只皮鼓，左肩聳右肩縮倏忽忽憑空轉得數轉哈哈大笑：「多謝你啦！」雙掌齊出馬吉翔只得抵住，四掌相交這當下真個是石破天驚兩人倏合即分迸開一蓬黑霧，藉掌勢玄一道人杳如飛鴻復又向十餘丈外的篷船飄去，老太監則遙遙落向江邊，一站定滿身滿臉濺著黑血，本是雪白的老臉在盛怒中一片巽紅。心下老大不解：「嗯！幻陰掌？乾元功？這老道練成了天地同爐嗎？」
玄一道人拼著受馬吉翔幻陰掌一擊，行險逆運乾元功，險則險之極矣！所幸數十載浸淫的武當心法功力精純，這陰寒掌力竟爾隨著純陽真氣迸發齊行瞬息之間流經周身十二經脈環貫任督，儌天之倖衝開了體內潛伏於六臟六腑並十四經脈間的陰陽兩大關竅，這陰陽兩竅一經幻陰乾元兩股真氣衝激登時洋洋灑灑如春陽融雪，沛然行過周身百骸、心包之臟、三焦之腑及遍體三百六十一處穴道。玄一道人一試功成只覺氣血滾燙脈絡奮張忙將磅然大氣收納入丹田。說險則險之極矣！實則是那瞬息之間已判了生死，其一若運功法門錯誤則幻陰掌早要了他的命去，其二若不及時鼓脹丹田以儲陰陽二氣則經脈俱斷矣，其三若不發掌舒緩之則歸底還是得陰陽激盪功散氣絕。
這時神功初成，玄一道人藉四掌互撞的勢道大袖飄飄有若凌虛御風踏波飛行，長江激湍由江浦拐彎向東，漸至南京漸驅平緩。飄行了十餘丈後，玄一道人幡然醒悟此刻內觀所見收攝於丹田的陰陽兩氣首尾相啣，忽盛忽消，忽現忽潛，雖收攝之實則片刻不息，發動之則沛然莫之能御，已然臻至修道者至終追究之極境：寂靜涅盤內觀照見太極兩儀；只是這陰陽兩道真氣並非循序經由禪修靜坐功夫得來，一時之間互不相融迭有增減須得年深月久費心調理否則陰陽失序有若江河決堤稍有差池性命不保，之於男女情慾若把持不住失之綺想更有莫大凶險，此一計較玄一道人尚自懵懂卻約略驚覺自二十歲起修息了四十載的乾元功竟似憑空消失，丁點兒不剩了，縱使這陰陽兩道真氣博大精深有過，卻殊難掌控。那時飄行之力已頹，揚起長鞭擊向江面隱隱夾帶風雷聲響轟起漫天水霧藉勢凌身躍上篷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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