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有夏季特有的知了的鸣叫，在阳光洒下来的时候，女孩殷长的身体被拉长再拉长，在公车站顶棚阴影的压迫下歪曲了身影，斜斜地和右手边的男孩的影子叠在一起，形成一个三角形的立面。女孩耷拉着脑袋，脑门上渐渐地沁出汗水，用手去擦，在额头上留下几个深深浅浅的指印。女孩在半空停留的手在男孩的脸上打下一块阴影，男孩转头带出一个好看的微笑，右半边脸在阳光下灿烂起来，是年轻的男生独有的俊朗笑容，嘴角微抿想要说些什么，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公车到站，女孩放下遮阳的手，找了靠窗的位子坐定，深深地呼一口气。男孩上来的时候只剩下女孩身边的座位，他强忍住笑意，在女孩身边坐定，忍不住偷看她的脸，刚才的指印依然清晰可见。女孩的身上有淡淡的水仙的味道，是男孩喜欢的植物。女孩很白，水仙花瓣一样的奶白色的皮肤，桃花眼。“很少见的眼睛啊。”男孩脱口而出，女孩微微侧目，男孩英俊的侧脸落入眼帘，没有任何防备的她在那一刻心漏跳了半拍，感觉是雷阵雨后的凉爽般直扑脑门，一刹那时间停止不前。男孩穿干净的白色衬衣，膝盖上放着大大的NIKE背包，嘴角微抿象在忍着笑意，是和自己一样要上学去的学生啊。女孩心想。
男孩到站的时候女孩跟着也下了车，是相同的方向，女孩心里飘起淡淡的涟漪，果然最后一起跨进了同一所学校，男孩在前，女孩紧随其后，眼看着女孩的脚步慢慢地接近男孩的影子，男孩突然转身，嘴角上扬带出漂亮的微笑：“嗨，同学，请问，高二6班怎么走？”“啊，高二6班么？恩，我就是那个班的。”女孩好听的声音在咸咸的空气里弥漫开来，男孩高兴地一扬手：“啊，太好了，那，我们一起走吧。”女孩回报一个淡淡的笑容，走到他左边，问了男孩的姓名。“我叫天养，陆天养。你呢？”男孩侧过脸看女孩，女孩很高，到男孩肩膀的地方，眼睛相遇的时候女孩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流过，一点点地扩散。“夏雪。”女孩报了自己的名字，拐一个弯，走进高二6班的教室，向南的教室，热地惊人，阳光毫不留情地斜射进来，再透过玻璃的光面反射，强度大得象是能烤焦一堆蚂蚁，窗子上参差不齐地贴着报纸，班长宣布，“今天最高温度39度，现在室内温度35度，北京时间上午7点10分。”电扇的声音和着班长沧桑的嗓音，不断地旋转出温吞的风，身体开始蒸发水分。
班主任的影子在地上膨胀成一个球体，脸上是不情愿的表情，身后跟着一个英俊的少年，“这是你们的新同学陆天养，以后大家好好相处吧。”班主任架不住这炎热的天气，不想多罗嗦让陆天养自我介绍什么的，直接把他推到后排的座位，经过夏雪的时候陆天养笑出了声，是因为她额头上的指印始终还在，夏雪恨恨地朝他看一眼，是在自己右后方的位置，一个手臂的距离。
二
第二天夏雪等车的时候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脑门，抬起脸扫了陆天养的脸，心中早已小鹿乱撞。“嗨，你好吗？”陆天养依然灿烂地笑。夏雪报以一个淡淡的笑。
“你的名字太好听了，叫着都觉得很凉快。”陆天养说话的时候眉毛自然地上挑，是称赞别人时的表情。夏雪回答一句你也是，不知道要怎么继续两人间的对话。天气依然热地出齐，马路边的法国梧桐象是要断裂开，发出“次次”的响声。
等到公车到站的时候夏雪的背部已经湿了一大片，虽然有个冷冷的名字，可是却异常地怕热。两个人依然坐到了一起，女生能从车头的反光镜里看到男生微侧的脸，两鬓的头发湿湿地贴着，额头上有刚沁出的汗水。男生的脸突然从反光镜里消失，夏雪才意识到已经到站，跟着陆天养下了车，男生等着她一起走，“你家养水仙花吧？”陆天养突然问她。“恩，是啊，你怎么知道？”“你身上，有水仙的味道。”“是吗……”“恩，是我喜欢的，水仙的味道。”夏雪的脸颊马上泛起一片红晕，自己的身上有着这个男生喜欢的东西，感觉象是如获至宝，又十分庆幸自己养着一盆水仙，那连自己都不曾闻到的自己身上的水仙的味道，心想一定要好好地保存下来。
上化学实验课的时候窗外突然打雷，下起了雷阵雨，班里的女生一个个惊叫，男生个个大声欢呼，是盼望了很久了的一场雨，夏雪静静地听着雷声夹杂着雨声，手上还在继续实验。陆天养走到她跟前，打了个响指：“夏雪真是女中豪杰啊，竟然这么大的雷声都不怕，还镇定自若地做实验啊。”夏雪朝他笑笑：“只是大一点的声音，还不至于把耳膜震破，所以不用担心。”
“你很喜欢化学吗？”男生在嚼口香糖，很香的橘子味道。
“不喜欢，只是喜欢做实验，可以尽情地玩。”
“那要出事情的，万一爆炸了怎么办？”
“不会啊，从来没爆炸过。”女生依然埋头于手上的试管，里面的液体已经从蓝色变成了橘红色。
陆天养不可思议地看了夏雪一会儿，她已经把试管用试管夹夹着开始加热。陆天养刚一转身，只听又是一阵巨响，女生们吓地又乱作一团，只是听着并不象是打雷的声音，陆天养再看向夏雪的时候，她的手已经在流血，左脸颊嵌近一块小小的玻璃碎片，脸上却全无痛苦的表情，只是顺势倒进了陆天养的怀里，想必是晕血。
陆天养抱着她到了医务室，清理了伤口。夏雪躺着的身体显得异常地殷长美好，陆天养想起昨天第一次见她，仿佛就被她身上独有的气质吸引，安静的，非常祥和的感觉。这样的女生竟然还有这么有趣的一面，索性没什么大碍，不知道以后她是否还依然热衷实验。陆天养想着忍不住笑出了声。夏雪的脸突然微微抽动一下，随即睁开了眼睛，意识到自己躺着，而陆天养就这么看着自己，脸上又是火辣辣地烧，接着就觉得疼的好厉害，刚清理的伤口开始剧烈地疼痛，“好疼。”
“忍着点，疼一会就好了。”医务室的老师在隔间朝这里喊。
“我的脸，不会留下疤吧？我是不是毁容了？”夏雪的眼睛里流露出异常的紧张，想抬手去摸却发现自己的手缠满了绷带，吓地眼泪都流出来了。
“小姑娘就是太在意外表，早知道这样，就不要那么不小心嘛。放心，不会流下疤的，过两天就好了。”老师走到床前，责备的口气，眼睛里还是流露出关切。
陆天养伸手帮夏雪拭去眼泪，朝她笑笑。夏雪也破涕为笑。外面依然在下雨，雨点打在自行车棚顶上，象石头砸近河里声音，沉闷却响亮。
陆天养送夏雪回家的时候雨已经停了，难得的凉爽感觉，竟然还有微风拂面，夏雪的伤口依然很疼，一张脸写满痛苦。陆天养看看她，突然哼起了歌。
“时光回到那年夏天，公车站前你笑容满面。
拍拍我的头说你好吗，一句问候填满青春，
别人的话都听不见，岁月凝结在你的视线，
我还记得那年倾盆大雨，狼狈奔跑穿越几条街，
握紧的双手为爱的不顾一切，我还记得那年你的声音，
耳边回荡那一句誓言，你吻我的脸都是我心中收藏一生的快乐。”
男生唱着歌的样子异常灿烂，在阳光下显地如此耀眼，夏雪呆呆地看着，一时竟忘了伤口的疼痛，“好好听啊，是谁的歌？”
“FISH的新歌哦，我最喜欢的一首。”
“叫什么名字呢？”
“《我还记得》”
说完陆天养又唱了起来，他知道这招管用了，起码自己的歌声能让夏雪不那么疼，让他觉得很高兴。
夏雪和着陆天养的歌声也唱起来，是挺容易学的歌，真的很好听。夏雪天生就是唱歌的料，歌声美的让陆天养瞠目，“你比FISH唱地还棒哦！”
夏雪被这突如其来的赞美羞红了脸。
“呵呵，你真是个容易脸红的女生。”
被陆天养这么一说， 她的脸更红了，莫非之前自己脸红的时候都被他看到了。她一时觉得无地自容，扭过头就奔开了，陆天养在后面怎么喊都不停，直到陆天养看不到她的身影。
等停下来发现伤口愈发地疼起来，心跳地厉害。
“你跑什么嘛？”夏雪心想糟糕，怎么一跑都产生幻觉了，可陆天养的声音却越来越近。“喂，你跑什么啊？很累吧？喂。”
夏雪抬眼，差点跌到地上，陆天养果然是长手长脚的大男生，跑那么长的路大气不喘还那么快，夏雪朝她尴尬的笑笑：“我，我赶着回家吃饭，我妈说今天有好吃的，让我早点回家。”她说完自己都觉得是个很逊的理由，陆天养若有所思地笑笑，点了点头，“那，明天见喽。”夏雪没想到那么简单就蒙混过去，长长的舒一口气。
妈妈还是不在家，夏雪看看空空的屋子，径直走进厨房煮面吃。夏雪和妈妈一起生活，爸爸在加拿大，5年了，除了每个月一个例行公事般的电话以外，夏雪觉得和爸爸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妈妈是一家5星级酒店的餐饮部经理，每天都忙得团团转，时不时还要出面为惹事的客人调解，一个星期没几天回家吃饭的。夏雪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敖着，忍受着，倒也乐得自在，她本身就是个喜欢独处的人，太少的亲人间的沟通也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困饶。反正她不愁吃不愁穿，生活地很满足，大人忙一点，是可以接受的事情。何况妈妈每个月都会抽一天时间陪她去逛街，她已经觉得很知足。一直是妈妈眼里的乖女儿，从小就不调皮，总是安安静静地呆着，是个让人觉得安心的孩子。
吃完面夏雪打开电脑，启动QQ，又是一堆无用的信息。夏雪每天都是这样，开着QQ做作业，虽然根本没什么人找她，但是这是她的习惯，好象也是生活的一部分。看着QQ上一个男生的头像跳跃起来，夏雪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陆天养的脸，好看的眉毛上挑，漂亮的嘴角上扬，带出一个美好的微笑。“哎呀哎呀，都瞎想什么呢！”夏雪朝自己喊。男生的头像是夏雪的表哥，让她明天去他家吃饭，为他庆祝生日。夏雪这才发现自己早把表哥的生日忘的一干二净，连礼物都没有准备。于是随手在书橱里挑了一本还算很新的书，用包装纸包好，想着不要署名，那样也许能蒙混过去。
三
正好是周末。
阳光依然过分灿烂。
雪糕，可乐，小贩的叫卖声。
夏雪哼着陆天养教她的新歌穿行在一个个弄堂里。
街道，人群。夏雪17岁，单车穿行。很美的花季，仿佛是五彩的琉璃，虚幻，不真实。对于所有这个城市的16，7岁的孩子们来说，有的只是考试和升学的压力。关于花季的种种，只是电视剧和小说里的场景，那些读到的纯美画面象是巫婆水晶球里的幻景般难以捉摸。
饶出弄堂，饶到街角的早点房买一个馒头，再骑5分钟就能到图书馆。夏雪花3个小时的时间查资料，是她所在的心理社团要写论文，夏雪当时只是觉得好玩才如了这个社团，谁知道才没去几次就要交论文，心里只有咒骂却还是只能乖乖地巴巴地做了3小时。等一切完成正赶上午饭时间，回转车头向表哥家进发。
表哥家住的是30层的公寓大楼，表哥住29楼，乘电梯都要乘很久，夏雪停好自行车冲进快关门的电梯。眼梢瞥见另一个人笑笑地看着他，扭头时她惊呼一声，原来对方是陆天养。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夏雪边问着自己觉得这问题别扭。
“我住在这里啊。”陆天养一副你这什么问题的表情。
“哦，这样啊。”
“你呢，你来干嘛？”
“哦，我表哥住这里，今天他生日。”夏雪看到电梯上的数字由14变到15，5的上边一横已经没有了，剩下下面莫名其妙的半个字。很快又变到16，17……一直到29，彼此都没没有再说话，随着电梯门打开，夏雪跨出去，才意识到陆天养还在里面。“你不会是住30层吧？”
“恩，没错啊！”陆天养打过一个响指，电梯门缓缓地又关起，男生好看的微笑被夹在一声听不见的“再见”里。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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