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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06-08 15:49:15| 人氣353|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路邊攤札記】難為的薛西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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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老弟

吳恙,

別來,總覺得永遠沒有把一種心境歸納完好的一天。那次回家與你打了一場球,你說你已成狂,必須每天都上球場「解癮」,而我卻使喚不了操勞過度的身體,那種感覺可能比熬夜讀書卻在考場上打瞌睡還糟糕。我可是多麼希望自己能夠將每個環節都做了妥當的準備,即便是不到半秒的一次揮拍。

你說我是葡萄園裡放蕩的兒子,也說了解我掙扎的理由。昨夜夢醒,盜出一身冷汗,你可曉得被眾人指摘無所為而反對的惶惶不安。這幾個月來,當你可以在你的文裡揭露生命深處有的聖靈感動或美感經驗,我卻只能在許多現世裡的荒謬中,寫出一封又一封的「抗議信」。我把那些自己認為不合理的現象丟進我的想像裡,加上幾分單薄的理論,並添了幾分動之以情的情節,然後用電子郵件散發不滿。如果這樣會像某個在英國修業的學長說的,現在的抗議連署像擦過好幾次的衛生紙,「臭不可聞」了,那我可真該逃離這些永遠清不乾淨的廁所喔?憑著匹夫之勇反這個又反那個的,像是玩世不恭的小丑,到頭來發現自己仍被命運擺弄著。

昨夜夢中接獲太多電話,大多是類似「你怎麼可以隨便連署」的言之咄咄,而我卻急急辯解,像兩隻手撕不去暗地裡黏附在背上的標籤。

幾個月來有太多的主日禮拜,我是缺席了。當我曾學著理直氣壯,以便省去因軟弱而招致的傷害時,卻發現自己多的是一份自恃。好幾個晚上守著電子信箱等待連署信,有時後會有些不具名的「我支持你們」的溫馨訊息,卻換來更多渾渾噩噩的白天。

當你每次說在教會裡又被感動了一次,我確實像你說的「不怕神」地「神勇」,暗地裡譏笑所有神的子民們的駝鳥姿態,讓我想起一則寫過《格瓦拉與耶穌》的長老會青年所言,「如果基督徒只會用頭走路...」,我的訕笑也許有那麼幾分雷同,「如果團契只是安慰成長團體...」

昨晚家琳學姊放假從台北下來,她說她計畫一路從高雄、台東、屏東環島一圈,並且拜訪許多老阿米巴們,像佳燕學姊。我們又到廟口酒足飯飽一番。國棟學長也出席了,他剛考上成大公衛所,據說,那是預料被醫院高層封殺的最佳對策。許多故事是比《白色巨塔》還精采的,像他這樣一位醫院工會理事,或者像學姊那樣在臺大醫院裡召集婦女同胞齊讀霍布斯邦的《極端的年代》,對話間,我彷彿又找到了前幾天和導師對話時所失落的什麼。

同學們好幾個學期來都要問同樣的問題。上一個與這一個導師,數不清的當醫師的家人,都曾循著同一條軌跡走著,但同學們永遠不明白這些人的經歷,擁有的只是同一個生產線的製造過程。「老師你當初為什麼出國?」家聚那天又聽到這個問題,又見到師長眉飛色舞地話著當年勇,我只是遺憾那家餐廳沒有酒精,可以乾脆讓自己以恍惚狀態來逃脫無法抽身的尷尬場面。

我大致可以明白自己何以要如此地「不怕神」。記得我跟你說的嗎?去聽女詩人演講那天,我是唯一的男性;而你所見所聞,全都是大女人們用尖拔的高音齊聲韃伐鄭愁予的「過客」或「情婦」。「李敖算什麼?他祇是在賣屌而已!」「哈哈哈....」

我回來寫信給佳燕學姊,告訴她那短短兩個小時的坐立難安。她說「生在這樣的社會,生下來,你的階級就跟著你。拼命洗啊,刷啊,撕啊,把自己搗碎啊,我們不都在做擺脫階級的事!」

可不是嗎?而我們站在生而富足,生而「高等」的位置,又要叫我們去做「同情、憐憫」的工作。記得我初為新鮮人時,在陳列的散文裡覓得一句卡繆的名言:「幸福不是一切,人還有責任。」我把它編做電子公佈欄的簽名檔,這句話就像是詔告天下「我為責任而生」的信誓旦旦,卻沒曉得當擺起捨我其誰的姿態實踐它時,竟有撕裂的力量拉扯著自己的身體與信仰。

今日重讀卡繆,一句「基督教所呈現的謙卑的人,如無超自然的聖寵支持,便無能為善。」似乎能比較能說服人相信提爾特利阿諾斯教父所言:「因為荒謬,所以我相信。」

我承認自己最怕看到有人用聖經經節來「安撫」我在信仰上的不安,前些日跟一為學妹討論「基督教營會該不該有呼召」的問題,學妹搬出了新舊約的故事,說明「信,一點都不複雜」,甚至搬出了福音書的故事,耶穌跟多馬說「不要疑惑,總要信」,要他見證傷痕的真實而相信復活的神蹟。

事實上,我記不起你何時開始積極的過起了團契生活,只知道有一天你跟我說「你相信嗎?上帝今天跟我立約呢!」而我們都心懷感恩。你說那天你要指揮詩班,在中彰快速道路上,一道雨後橫跨公路的半圓彩虹粧綴著你通往聖殿的道路,從那時候起你似乎擺脫了兩年前車禍後一直擺脫不去的焦慮,你的氣喘漸漸轉好,人也變得結實通紅。

誠然,如你所說,有些人是要在全然「潔淨」的狀態下領受信仰的。可是對你我比較大的試練也許就是看到了世間太多的背謬罷。

這個夏天,你我將到歐洲一遊。雖然因為必須暑修大體解剖而不能與你同遊,但我的腳跡很可能踩踏在你先立足的地面上。不知道該做何解釋,就如同我好久以前提過的,除了車禍,我重考一年後,似乎竟如被安排著般,度過你曾興高采烈地用電話告知在台北宿舍的我的大學裡的新鮮經歷。

而我這次要再與獻體老師為伍整整兩個月後,才踏上新的旅途。我知道那將會是一種深刻的體驗,在以全然不同的心境(畢竟一年前已經接受過一次震撼了)浸泡在面對死亡的日子裡,我將有更充分的時空去思考生命的問題。我總是問著學弟妹說,「你們說說看,我什麼我們覺得接觸獻體是「令人震撼」的?」我可以一路從「因為接觸死亡」講到「因為尊重生命」。可是當自己無法將這們科目修過的時候,我當明白,有了「尊重生命」的認知,卻無視於機械式的回饋動作,將己利擺在第一優先,也是很殘酷的。

而你說「去左岸走走罷,過那種波西米亞式的生活!」也許喔,在那裡的拉丁區,我可以在漆著大幅格瓦拉畫像的店裡看革命青年齊聚一堂,想像當年雨果筆下《悲慘世界》裡的慷慨樣貌。在小咖啡管理,我可以想像沙特與波娃如何伏案振筆急書,去吐露生命的虛無,歌誦愛情的癲狂。或者,卡謬曾在那裡悟出了他的根本哲學,人生本來就充滿「荒謬」與「反抗」;他認為人要有正視這種矛盾的勇氣,才多少讓我明白為什麼我口口聲聲說「信」不是那麼簡單的罷。

因此,容我再一次分析為什麼「不怕神」。也許我又要再喊一次,基督徒不應該只知道尼采說過「上帝已死」就說他是惡魔;或者,那些強調人生的無意義性的存在主義者,到底有無可能就偷偷藏在我們每個人的身體裡面?

昨晚你說,九點以後別打電話給你,因為你要看《急診室的春天》。是啊,我們何嘗不是在那些誇張的情節裡面搜索跟自己相像的本質。你說最近你進了醫院,接觸了許多病人,感觸良多。當你知道自己的知識不足,卻要收納病人對你無盡的道謝時,那種百感交集,反而是我急欲親嚐的啊!

所以,我們都在當一名薛西弗斯,以莫名的執著,將一顆沉重的巨石推向眼不見的山頂。不同於卡謬的,大概是我們認為如果有一天,我們終於免去了這種天刑的磨難,那榮耀是歸給神的。這不同於道德式的謙卑,只因為我們荒謬的波瀾裡抓住的是叫你「信」的浮木。你說的「見證並不遙遠」,很能撫慰人心,但我知道那將是一個很卑微而壯烈的過程。

以馬內利

OJ
6/8 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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