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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4-30 04:45:24| 人氣126|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支離破碎幻想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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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飛很喜歡雪。白雪,不是某某女生的名字;不是甚麼動物的花名;不是任何物品的代號--白雪,就是簡簡單單,從天上掉下來的白雪。阿飛喜歡它的純、喜歡它的白、喜歡它的冷……更重要的是,阿飛喜歡白雪的獨一無二,每朵雪花的形狀都是舉世無雙的,你絕不可能同時找到兩片一模一樣的雪花。

  就連阿飛的工作,都離不開雪。在製冰工廠工作的阿飛,經常都有一種不忿的感覺,他不明白,為何所有電影都要針對製冰工廠,並加以抹黑和妖魔化。製冰工廠在《唐山大兄》中是一個販毒中心、在《江湖》中是一個賣黑市手鎗的地方、在《俠盜高飛》中是一個軍火倉庫……還有許多更有創意的如收藏殭屍的寢室、偷運國寶的房間等等。即使正正經經、沒有幹任何非法勾當的,也往往成為黑幫份子的行刑室。總之,不知何時開始,製冰工廠就和電影結下很深的死結。在製冰工廠工作接受五年,阿飛從來沒有見過任何關於黑幫、殺手、警匪的故事,反而愛情故事、勵志故事倒有不少。因此,即使遭到一次又一次的抹黑,阿飛仍然對這間製冰工廠有很深厚的感情,和同事的關係也很好,每天都感到無限溫暖,儘管這是攝氏零下十度的溫暖。

  除了工作,阿飛的家自然也和雪有關。牆紙、傢俬、電器都是雪花的圖案,雪就是這住所的主題。不過,最令阿飛感到自豪的,就是那部陳年舊式雪櫃。阿飛看不起今時今日的無霜雪櫃,冰箱中沒有雪的,叫甚麼雪櫃?每天放工回到家,阿飛都習慣打開那個「有霜雪櫃」,拿一把白雪,然後放到顯微鏡下看。有時,一看就是半個小時。對阿飛來說,這些雪花比起現今任何一個電視節目都要好看。

  最偉大的愛,應該是沒有限度的,可是阿飛卻常常自覺,對白雪愛得不夠多、不夠深。在製冰工廠工作、白雪主題的家、顯微鏡的凝視,對阿飛來說,仍然不足夠,有一種若有所失的感覺,如字典缺了一頁、砌圖缺了一小塊。這種不安,在阿飛的心中越來越強烈,他很希望知道字典的缺頁有甚麼字、很希望看到完整的砌圖、很希望成就最偉大的愛!

  最後,阿飛終於找到答案。原來,對某些食人族來說,當愛到了極致的時候,就會將自己的另一半吃掉。只有這樣,才能到達水乳交融,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境界。阿飛也不過是尋常現代人,要吃掉一個人是沒有可能的,吃掉白雪,倒也可以接受。這一夜,阿飛就把白雪從雪櫃舀出來,盛滿了一個飯碗。緊張的心情難免,可是,當阿飛吃掉整碗白雪時,預期的興奮感覺沒有從味蕾中鑽出來,取而代之的是失望。為甚麼?為甚麼阿飛感受不到那偉大的愛?阿飛徹夜難眠,就在想著這個問題。

  第二天,阿飛再吃了一碗白雪做早餐,就想到原因了。愛它,就要吃掉它。但阿飛這兩餐所吃的,根本就不是白雪。當白雪放到阿飛的咀巴,觸碰到舌頭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溶化。流入腸胃的時候,早就已經變成水,阿飛不過喝了兩碗水而已,哪裡來偉大的愛?

  他媽的,是這體溫和白雪天生的衝突,怎樣可以避開這問題?割開自己的肚皮,把白雪塞進去,不就可以避過那舌頭和喉嚨,直入胃中?不,這真是一個匪夷所思的瘋狂建議。割開自己的肚皮,一定會有生命危險,阿飛可能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即使保住生命,那痛楚也足以叫阿飛死去活來。而更重要的是,阿飛要做的,是吃白雪,不是僅僅把白雪放進胃中而跳過咀嚼、吞噬的過程。這樣和把營養打入血管有甚麼分別?

  避不開問題,就只有面對並解決它。一切因體溫而起,就爽性降低自己的體溫吧。每天準時上班、從沒告病假的阿飛,專程向公司拿了三十天的大假,就是為了飛去加拿大,尋找大片的雪景。躺在大片白雪上,阿飛前所未有的興奮,隨地拾起一把雪就放進口。一口兩口三口,仍然沒有那種滿足感,因為吃下的仍然是水。把全身的衣服脫下,全身赤裸、冷得不停打震的阿飛再嘗白雪,一口兩口三口,仍是水,不是雪不是雪不是雪!阿飛越是失望,吃雪的欲望就越強烈。為了進一步降低自己的體溫,阿飛早已把健康放逐,整個人鑽進雪堆之中。身體不再打震,因為極冷的溫度破壞了阿飛的感覺,他的皮膚已經麻木了、凍死了。

  這是最適合吃白雪的時候,因為阿飛的身體已經和白雪差不多了。可是,這時阿飛已經動彈不了,就連吃一口白雪的力量也沒有。這一刻,死亡和阿飛異常接近。阿飛像普通人一樣害怕死亡,但他那已經凍死的身體已經不能令他逃出困境。這時,阿飛看看四周,心境突然一轉,由害怕、緊張,變得滿足、祥和。阿飛處於彌留之際,發現包圍著自己的,除了白雪,仍是白雪。自己吃不了白雪,是鐵一般的事實,但反過來看,阿飛可以被雪「吃掉」的,這大概亦是一種偉大的愛。如今,白雪就一步一步的咀嚼阿飛,直至連靈魂也吞噬。生命來到最後一刻,阿飛輕輕閉上眼,終於被白雪吃掉。工作、生活都和雪有關的阿飛,萬萬想不到,連自己的死亡也不例外。

  阿飛真的很喜歡雪。

台長: 托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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