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 6927 骸綱 / Season Autumn / 056.~060.
056.
他說,他最無法忘懷的是當初那股潛藏於內心中的悸動,但他並沒有說那如此美妙的聲響是為誰而演奏,他唯一的反應只是微低下頭的笑著,不語。
擁抱著一束散發著輕淺花香的百合,笹川京子勾起唇畔笑的溫柔的走在澤田綱吉身旁,那淺色美麗的雙曈不時的晃著猶如花蜜般令人陶醉的色澤。
「小綱、謝謝你。」
抬起頭她朝澤田綱吉笑了下,那注視的目光含著滿滿的感動以及無法言語的愛意。澤田綱吉笑了下沒有說什麼話,伸出手他握住那擁抱著百合的白皙柔夷,微涼的緊緊將手包覆著,那溫度漸漸一致時就像兩人有著深層關係般的令人感到羨慕。
或許這就是澤田綱吉認知中的幸福也說不定。
只是明明從小到大的夢想已快要實現,而他自己卻好像被隔絕在外,陷在裡頭卻完全沒有一絲該有的感覺。還缺少了什麼的──只是他看著笹川京子揚著幸福的笑臉,卻是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彭哥列總部上下都在傳著一個訊息,據說彭哥列十代已有了自己的首領夫人,而在近期內兩人並會將這段長跑路程給他一個要邁向美好關係的預備開頭。
獄寺隼人在知道後便閃著感動的淚光說著能夠看到十代首領幸福真是我的榮幸,山本武在知道後便搭著他的肩笑著對他說,嘛、終於還是讓你追到了呢。
藍波在知道後便哭腫著雙眼說自己再也不能賴在京子身旁,雖是抱怨但他還是衷心的給了祝福,笹川了平在知道後便給了他一個男人的擁抱、然後說著他要將自己最愛的妹妹託付給他,要他一定要好好的對待她。
雲雀恭彌在知道後只是瞥了他一眼,只是那一眼蘊含的涵義卻讓他感到有些不自然。雲雀恭彌並沒有給他什麼祝福而這也是在他的預料中,唯一脫軌的是他在離開前所說的那句話。
「草食動物,那個男人知道了沒?」
並沒有等待他的回覆,雲雀恭彌踏出步伐沒有一絲猶豫的離開了他的視線。說實在的澤田綱吉猜想雲雀恭彌所說的那個男人或許與自己想的那個男人是同一個,但是最終他還是沒有去找雲雀恭彌求證,當然的也沒有給予他這問題的答案。
──那個男人。
他無法親自對他告知出這個訊息,不知道為什麼的、對於要將這個訊息告訴他總是會讓澤田綱吉有股莫名的不安。垂下眼的他想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要借她人之手將這個消息告訴他。
庫洛姆在收到通知後便在三小時內出現在首領辦公室,她穿著整潔的女性西服佇立在貌似已恍神許久的澤田綱吉前,往前踏一步的她略微彎下腰眨著晶亮的雙眸望著他,
「……BOSS?」
聽到溫柔的女性聲音後澤田綱吉眨了眨眼,對著眼前的庫洛姆投以抱歉一笑。庫洛姆搖搖頭以示沒關係,便微歪頭的以目光問著自己為何會收到召見通知。
澤田綱吉拉開抽屜從裡頭拿出一張精美的卡片遞給她,上頭寫著日期、地點,以及一男一女的兩個名字。庫洛姆接過卡片後看了下,在目光瞥到男女的名字時她抬起頭,驚訝的雙眸直直盯著澤田綱吉。
「BOSS、這是──」
「我和京子要訂婚了。」
057.
白皙纖長的雙手在88個琴鍵上來回跳動,演奏出令人陶醉的優雅曲調。跳動的指尖來回穿梭在上頭、時而輕時而重的的彈奏讓鋼琴美妙的聲音流瀉入每個人的耳裡。 (註十一)
獄寺隼人那頭猶如銀盤遺落自湖裡而散發銀光的髮絲在燈光下閃耀著,他勾起唇瓣的為了他敬愛的十代首領獻上他媲美帕海貝爾那勾人心弦的樂曲。
環著胸佇立在牆壁一角的男人視線緊緊地盯著正在彈奏的獄寺隼人,那異色的狹長雙曈閃爍著複雜的情緒,自進入這場地後一直抿緊的唇瓣有些發白的跡象。
真是為了首領什麼都願意的忠犬啊──撇開視線的、男人朝擺放著各式佳餚的桌前走去,骨骼痕跡明顯的掌環著高腳杯,他望著杯內透明的紅色液體倒映著自己的蒼白,不禁揚起一抹嘲諷的笑容。
「唉呀,果然還是不該來的呢。」
略微過長的睫毛在角度上擋住他的雙眼,令人無法明瞭他說這句話的涵義以及眼裡閃爍的是何種情緒。抬起頭他看向遠處那吃的開心的城島犬以及冷眼旁觀的柿本千種,不自覺的感到好笑而勾起唇畔。
突然的彈奏琴聲停了下來,他朝鋼琴那方瞥了過去、獄寺隼人站起身來朝門的方向走去,伸出手他遞了一個精緻的毛絨盒子給剛從門外走進來的纖瘦男人。
看著那接過毛絨盒子後笑著對獄寺隼人說謝謝的男人,盯著這一切的他突然感到心頭一緊,那原本平穩的心跳也逐漸脫離軌道的加快起來。
那栗色的柔軟髮絲、那猶如星辰閃爍的棕紅色雙曈、那笑起來總是會勾起溫柔的唇瓣──那一切的一切,令他深刻著迷卻始終無法擁有的一切,全繫在那男人身上啊。
突然的一陣人聲嚷嚷,他看著一個削著俐落棕色短髮的女人牽著有著一頭蜜色長髮笑的溫柔的女人走到澤田綱吉身旁,他記得他看過他們──那短髮的女人叫做三浦春,而那長髮的女人……
笹川京子,那個在卡片上出現的女人的名字。
看著他們逐漸拉近距離至肩靠肩的相近,看著他們同樣幸福的漾開笑容,看著他們穿著明顯是同一套裝的白色服飾,看著他牽起她的手將毛絨盒子裡的精緻銀色戒指套進彼此的無名指──
他放下啜沒一兩口的紅酒讓他佇立在桌子孤獨的一角,轉過身的瞬間那長如絲綢的深藍長髮勾起一抹漂亮弧度。他逕自邁出步伐走離,就像一開始沒有人發現他的出現亦沒有人發現此刻他的離去──
已經夠了,對他來說能夠看他一眼就已經是極限了吶。
他沒有來,今晚他沒有出現。
澤田綱吉在宴會結束後獨自走在彭哥列後頭緊連著各式花種的後院,他仰頭望著那今晚月色明亮的天空,複雜的嘆出一口氣。該是慶幸還是失望?他苦笑著,連自己是什麼感覺都搞混了吶。
幫我交給六道骸──澤田綱吉還記得當初將卡片遞給庫洛姆時的情況,而他也記得自己在那瞬間捕捉到閃過庫洛姆那雙眸裡難得的為難。首領的命令是不能違背的,所以庫洛姆在輕點頭便將卡片收進自己的口袋裡。
「BOSS,我會幫你轉交給骸大人,但是……」
「但是?」
澤田綱吉的雙眸倒映著將話說到一半的庫洛姆,而那緊皺的細眉與有些難過的目光直直盯著自己。垂下視線的庫洛姆轉過身踏出腳步,在手搭上門把時她背對著澤田綱吉將未說完的後半段以沒有起伏的聲調說著、
「──但是,骸大人是不會來的。」
然後她拉開門把,靴子踩著柔軟地毯的聲響顯示著她的逐漸離開。
澤田綱吉知道庫洛姆很了解六道骸,而他也知道庫洛姆對於六道骸有著無法割捨的異樣情感,是救贖亦是更深層的愛戀?對於這些澤田綱吉並不明白。
只是那時閃過庫洛姆眼中的情緒明顯不是為了她與六道骸在那麼晚才知道這件事,反而比較像是為了六道骸而責備自己怎麼挑在這時候──那是什麼樣的難過,說到底他也無法再去追究。
撫摸著走過的花朵籬笆,他因長期批改公文而長了薄繭的關節輕輕摩娑著花兒,從紫羅蘭、野百合、繡球花到牡丹花、波斯菊、紫苑花,然後是──澤田綱吉佇立在一個獨立出來的草叢入口,眼神茫然的看著地面草皮。
穿過草叢入口後便是一個種滿蓮花的潔白水池,那是那男人最喜愛的花,也是那男人親手建造的、只屬於他自己的空間。雖說是只屬於那男人的空間,但他或許不知道其實澤田綱吉來過這兒許多次。
冰冷的手握緊又放開,最後澤田綱吉決定進入裡頭。算是一種追悼那連自己都無法明瞭的感覺也行吧?他踏出步伐朝裡頭走去,沿著圓形噴水池的邊緣走著,他垂下眼的看著那因露珠點綴而更顯朦朧的蓮花。
猶如藍色絲綢的髮尾沒入水池一半,澤田綱吉在看到這一幕時倒抽一口氣,他錯愕的望著那擁有著這頭長髮的纖瘦背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似乎感受到有人的腳步聲、雖然很微弱但的確有人走近自己。瞇起眼的他轉頭警戒的瞥了過去,只是在看到來人是誰時、那警戒的目光頓時也被同樣的錯愕取代。
「……澤田綱吉。」
他語氣不自然的喚出那夢寐以求卻註定要失去的名字。
058.
有些蕭瑟的冷風吹響著兩人的氣息瀰漫。
六道骸站起身,那原本垂於水池內的髮絲末梢勾起點點冰涼,水滴灑在草地上的啪搭聲在沉靜的兩人中顯得格外清晰。
「恭喜你與你的首領夫人,澤田綱吉。」
勾起一抹自認此刻最自然的弧度,六道骸緊緊地盯著澤田綱吉、像是不想被他發現自己情緒般地逼著自己與他四目相接。然而此刻讓六道骸意外的,是澤田綱吉在接觸到他的雙曈時卻撇開了他的視線。
「……骸,你沒有來,為什麼?」
比自己想像中的還在意吶,果然還是見了面之後才會發覺在心裡呼嘯的在乎是多麼地無法克制吧?澤田綱吉在撇開視線後輕輕地吐出這麼一句,那聲音就好比羽毛沒入天際般地如此模糊。
「說什麼沒有來的、我現在不就站在你面前麼?」
以著些微輕挑的語氣像是要讓這沉悶的氣氛能夠得到轉移,六道骸勾起笑容的對著澤田綱吉這樣說。他想,澤田綱吉是問自己為何沒有參加他的訂婚儀式吧?但他並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呢,該是誠實還是撒謊、他還沒抓定主意呢。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
「我有去,只不過是你沒看到而已哦。」
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澤田綱吉似乎完全忘記這之間原本的沉靜而心急的朝前踏出一步。在他還沒將話語說完時、六道骸略顯低沉但還是柔醇的回答堵住了他的靠近。
一個手肘到手掌的貼近,此刻六道骸與澤田綱吉是一個手肘到手掌這般如此接近的距離。
只要伸出手、六道骸就可以碰觸澤田綱吉,他可以揉上那頭栗色柔軟的頭髮,他可以湊近細數他纖細的睫毛有多少是彎起漂亮弧度的,他可以伸出大掌輕覆上那柔嫩的面頰,他可以撫上那自然中帶點蒼白的唇──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這麼做。
苦笑著他朝後頭退後一步,讓彼此的貼近再次回歸到那原本有著幾個步伐的安全距離。時間不早了你早點去休息吧、六道骸這樣說著便轉身踏出步伐。
只是在當他踏出離去的第二步時,一抹觸感透過他的長袖襯衫緊緊地扣住他的手腕,連那自緊圈著的掌所傳遞過來的冰涼他都可以清楚的感覺到。
「──這是在做什麼呢,澤田綱吉?」
「我……」
貌似也被自己突然的動作嚇到,澤田綱吉低下頭看著自己緊緊扣住六道骸手腕的右手,他抿緊唇說不出任何話語。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麼,他只知道──現在的他並不想讓六道骸離開自己的視線。
聽到他語句中的停頓六道骸詫異的側過身,而澤田綱吉那顯示著臉上毫不遮掩的猶豫則深深地映入他的曈中。垂下眼他沉默了會,輕輕地扯開他握著自己手腕的手,刻意壓低的聲音在此時顯得更加冷漠,
「早點去睡吧,秋天的風雖然不冷但感冒機率仍然很高呢。」
──這次絕不能再被影響。
再次邁開腳步,六道骸保持著平常的步調踏離。此刻的他很想快速離去,但是為了不想讓澤田綱吉察覺自己並沒有如想像中那麼冷靜、所以他必須──
「……你還是那麼討厭我嗎?」
那帶點朦朧的聲音藉著從後頭吹過的冷風一起傳進六道骸耳裡,聽到這句話他不禁停下腳步,從後頭往前吹的深藍長髮遮掩住他的表情、那令澤田綱吉看不見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僵硬。
見六道骸沒有回答,澤田綱吉直覺的認為六道骸是默認了。垂下眼他低低的笑起,伸出手指他蹭了下圓潤的鼻頭,逐漸被風吹散的視線將一切看的朦朧許多。
「從初中到現在也好幾年了,果然時間還是沒有辦法讓我們和平相處嗎?我也不能改變你對我的看法,只是還是覺得有些難過啊……」
些微沙啞的聲音語出,澤田綱吉再次蹭了下鼻頭、貌似就可以這樣讓難過的情緒散落一地。此刻他站在原地並不是在等六道骸的回應,只是充斥於心中的無力感讓他想暫時吹下這刺骨的冷風。
……不是的。
──不能再被影響。
微啟的唇有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六道骸垂於大腿側的雙手不斷的握緊再放開、握緊再放開,然而這樣的動作卻無法制止那聽到澤田綱吉這番話語後潛藏於內心中的不忍。
側過身他將拉遠的距離逐漸踏回,在瞬間他站在錯愕的盯著他看的澤田綱吉面前,扯過他蹭著鼻頭的手、他另一手伸過覆上他那被柔軟髮絲包覆的後腦勺,微俯身朝那冰冷的唇瓣傾身而去。
──不能……
冰涼的碰觸擾亂了他的神經,澤田綱吉愣愣的伸出手撫上那剛剛印在自己唇上的、屬於另一個男人的溫度,他視線迷茫的望著那男人離開已久的方向,久久無法言語。
他不會忘記今晚的月色是那麼地朦朧卻又明亮,他不會忘記那照映在池中的月光像是絲線一般在有著柔澤的蓮花上踱上一層粉,他不會忘記那一刻印在唇上相同冰冷的觸感。
而他更不會忘記的是,在那貼近時所見到的男人眼中的複雜以及他所聽到的呢喃喚聲──在唇覆上的前一秒、那壓抑藉由聲響著實的令他的生活再次趨向傾斜。
「綱吉……」
──在一開始的最後,他們終究還是讓彼此影響了彼此。
059.
那是不同的感覺,完全不同的感覺。
轉著手中的銀身鋼筆,澤田綱吉抬頭望著白色天花板那自窗外透進的朦朧光影,棕紅色的眼曈裡充滿著許多外人都無法猜的心思。冰涼的指尖觸上唇瓣,他斂下眼的睫毛在眼瞼上留下晃動的陰影。
他還記得那晚在唇上停留的冰冷。
原本的澤田綱吉想著、接吻只不過是將自己的唇貼上對方的唇而已,對於對方是誰根本不用什麼介意的。只是當那晚被六道骸吻過後,他的想法也在那晚得到被推翻的機會。
──原來吻也是會因為對方的不同而有所影響的呢。
與笹川京子完全不同、那奔騰的悸動與吻笹川京子時給他的感覺完全不同,就算只是輕微的碰觸也令他覺得他無法再接受除了六道骸以外的人所給予的這般似情人的對待。
停下轉動鋼筆的動作,澤田綱吉的手肘靠在桌面上便將有些沉重的頭交給屈起的左掌來支撐,臉上所傳遞的溫度不同於以往的涼溫,比平均值還要熱一些的溫度終於讓他感到有些不對勁。
當意識到不對勁的此時他的視線也跟著不穩起來,瞇起眼的他想將眼前晃動的事物看清但卻始終無法換回自己所想要的清晰。
「怎麼……?」
垂下頭他眨了眨酸澀的雙眼,伸出有些無力的手指在太陽穴附近按壓了下,但卻依然沒有將這不適的感覺給排除掉。突然的一陣敲門聲附加著十代首領我進來了這般言語,熟悉的聲調令澤田綱吉感激的從位置裡走出來、
「獄寺你來的正……」
「欸?為什麼這──十代首領!」
急促的話語在頓時消失了蹤跡,獄寺隼人在進來時見到的畫面便是澤田綱吉在朝自己踏出步伐的瞬間突然軟了身軀的倒在地上。唰著眼瞼的睫毛不斷地顫動著,泛紅到不自然的雙頰也覆著自額際滑落的薄汗,不規則的喘息聲與顫抖撼動著那倒在地上的纖細身軀。
抱起體溫不自然的澤田綱吉,獄寺隼人踢開原本闔上的門加快速度的朝醫療室步去。
──自那天晚上起已過了好幾天,而其中是誰逃避誰似乎彼此都心知肚明的隻字未提。
「阿綱哥,不能這麼不顧身子吶。」
風太將浸泡過冷水的毛巾敷在澤田綱吉額上,他手拿著剛量完的溫度計皺著眉頭的俯視著躺在床上對他尷尬一笑的澤田綱吉。伸手將有些快掉落的毛巾重換了一次水,他看著澤田綱吉、眼中有著一絲複雜。
「阿綱哥、有些奇怪呢……明明之前都可以很快就感到有感冒跡象的,怎麼這次會拖到燒起來才發現呢?」
「沒事的,這只是我自己的疏忽罷了……時間也不早了,風太你也早點去休息吧?」
「可是放阿綱哥一個人在這……」
聽到澤田綱吉要自己早些去休息,風太那淺色的眸中瞬間閃過一絲為難。其實也不是說他不想休息,只是他真的不太相信澤田綱吉是一時疏忽,要他這樣放一個病人在醫療室實在有些放不下心。
「我沒事的,快去睡吧。」
揚起一股令人安心的溫暖笑容,澤田綱吉伸出手輕輕推著風太、示意著真的不必擔心自己。再度瞥了他一眼、風太最後還是妥協了,說著要他好好休息別太勉強之後他便離開了醫療室。
──終於只剩自己一個人了。
澤田綱吉的視線停留在天花板上,那過度雪白的顏色讓他在看了許久後感到不舒服的眨眨眼,伸出手他輕輕碰觸覆在額上的冰涼,微微地嘆了口氣、他坐起身來將頸上已有些鬆脫的領帶扯掉。
其實他並不否認風太說的話,他也察覺到近期的自己有些奇怪、但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啊啊、現在想起來貌似是那晚吧?
思致此他不自覺的伸出手撫上自己有些乾澀的唇,儘管已經過了好幾天了、他也仍然覺得那時的餘溫彷彿一直沒有褪掉般的逐漸滲入於自己的唇內。
為什麼會那麼想念那時吐在自己臉龐的微涼氣息以及那冰冷的吻,為什麼從那夜之後自己比之前更加思念那抹深藍身影,為什麼──到現在自己才發覺對於那個男人已存有那麼深遠的思念?
「呵呵……」
有些不知所措的笑出聲,到底這一切的演變也是自己無法預料的吶。往後仰將身子微微靠在後牆上,他伸出右手輕輕覆上自己那雙逐漸泛紅的眼想藉此覆蓋過自己剛剛所發覺的事情。
突然的一陣敲門聲傳進耳裡,在深夜裡那微小的叩聲都是那麼的清晰。並沒有問是何人、身心俱疲的他只是輕輕地說著、進來吧──三個字之後便不想再去管是誰挑這種時間來醫療室的。
覆著雙眼的澤田綱吉靠著聽覺知道了那人在拉開門之後又輕輕的關上門,覆著雙眼的澤田綱吉靠著聽覺知道了那人踩著穩健的皮鞋聲朝自己的方向走來、最後佇立在自己的床畔旁。
「澤田綱吉。」
覆著雙眼的澤田綱吉靠著聽覺清楚的聽到一抹低沉的柔醇嗓音喚著自己的名字,然而此刻的他卻一點也不想將覆著雙眼的手移開──直到那抹冰涼體溫扣上自己的手腕將之拉下。
突然的,澤田綱吉有些後悔自己在前幾秒所說的那三個字。
──進來吧。
060.
醫療室,兩個人,在醫療室裡各懷心思的兩個人。
「那麼晚了怎麼還會來這裡?受傷了嗎?」
「──是聽說你發燒了於是來看看呢。」
微微動著剛剛被碰觸的手,澤田綱吉垂著頭問著坐在床邊椅子上的他,六道骸輕搖了頭後便帶著輕挑的語氣回答著。儘管兩人的對話是那麼的平常,但瀰漫於兩人之間的尷尬卻是無法被忽視的。
「喝點水吧?或許會比較好呢。」
在語畢後六道骸站起身逕自走到飲水機前,背對著澤田綱吉他拿了一個擺放在櫃子裡的玻璃杯、垂著眼簾的他拿著玻璃杯站在水槽前沖洗著。
其實為什麼會來看澤田綱吉、連六道骸自己也不知道。那一晚的畫面依然清晰印在自己腦海裡,但就因為過於清晰所以才讓更他覺得自己不能出現在澤田綱吉面前。
長期以來的假裝彷彿都毀在那一晚的舉動,都已經忍過好幾年了都已經將兩人的關係都固定住了,然而卻還是無法克制的碰觸了他甚至是吻了他──吶、這樣的他真糟糕,可不是嗎?
將玻璃杯洗淨後在裡頭裝了七分滿的開水,他轉身再度走到澤田綱吉身旁將水遞給他,而自己卻沒有再久留的意思。踏出步伐他朝門口走去,然而澤田綱吉突然的喚聲卻讓他頓了腳步。
「骸,那一晚……為什麼?」
──早點休息吧、澤田綱吉。低揚唇角,六道骸刻意避開他的問題而以要他早點休息的回話來制止這問題的繼續。皮鞋繼續在瓷磚地板上摩擦,聲音清晰的讓六道骸都覺得每一聲響就如在他心上落下重重的每一擊。
「告訴我──骸!」
渴望知道答案的聲調在話語中表露無遺,那雙紅棕色的眼瞳因為身體不適而泛著微微的霧氣。他想知道、澤田綱吉想知道──那一晚不會只有自己有那種悸動的感覺的,是吧?
手輕輕的貼上門板、六道骸沒有回頭亦沒有回答,只是那如此急切的語氣卻令他無法忽視。緊抿唇他拉開門邁出一腳步伐讓雙腳停在不同的地面上。
瓷磚地板與大理石地板、淺色衣裝與深色衣裝、渴望的雙眼與壓抑的雙眼、握著玻璃杯的手與貼著門板的手,反差中瀰漫著兩人無法再掩藏的情緒在空間內。
突然地六道骸輕輕笑起,歛下眼的他繼續踏出步伐、並沒有因為醫療室裡只有澤田綱吉而陪著繼續留下。只是在他關上門走遠之前,那柔醇的嗓音在停頓時留下一句話。
無法再被忽視也無法再堅持下去、六道骸將所有的掙扎以曖昧一句來傳遞給他所想傳遞的人,或許這麼做會打亂原本安穩的一切,但是他已無法再承受下去……
──所以,至少讓他沒有遺憾吧?
那餘音不斷敲打著澤田綱吉的耳膜、在腦裡重複著那一幕無法忘懷的畫面以及那一句緊扣他心弦的真實,儘管一切都因為這一句而駛向崩壞、或許他也不會後悔……
「綱吉對我來說,可是很特別的哦。」
註十一. 一般鋼琴的標準鍵盤數目總合為88個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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