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之四《慟》—
梵天回首欲奔回戰場，卻見山崖轉角處一道藍光綻放。「蟻天？」欣喜之情稍縱即逝，梵天瞥見藍色光彩中染著一片鮮紅。「傷在何處？啊？究竟傷在何處？快讓吾看看。」梵天不知道自己竟會掩藏不住這份焦急之情。
「這待會再談吧，速速離開此地吧…追兵，不一會兒就會到了。」
兩人退到了崖邊，蟻天望望崖底深潭，心沈了一沈：到戌時尚有半個時辰，方才吾雖全力對出一掌，諒也不能奈對方何。吾傷重又耗損過多真氣，卻怎生讓梵天全身而退？…。蟻天忖著退敵之法，卻未注意到梵天抓著自己的手腕，診脈時面露憂色。
「汝想瞞著吾到什麼時候？」梵天的聲音平和中湧著激動。
「呃？」蟻天一怔，迅速抽回被梵天抓握著的手。
「讓吾觀視汝的傷！」也不待蟻天回應，梵天瞬間出手將蟻天點倒在地。
哇啊！這一變化當真出乎蟻天預料之外，沒想到居然有人能在一招之內將自己「擺平」！感覺胸前微涼，梵天已拉開自己前襟。蟻天幾乎要搖頭苦笑了，這還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這般任人擺佈。他真的很想說些什麼來「討回公道」，然而梵天的愁容映入眼底，捨不得的感覺，卻佔滿他一向不牽情絲的心啊！梵天，汝…別擔心啊，吾沒事的。
怵目驚心！蟻天的胸口分明印著藍黑色透亮的掌紋！怎麼會？居然會是「冥封七絕」！之所以號稱七絕，乃是因中掌之人，三時辰內必毒發在先，引起周身筋絡收縮至疼痛難當，繼又發冷發熱不可遏止，若強行運功抵抗，則導致全身鮮血滲出，然，縱不運功逼毒，時間一久也將使氣衰力竭，心神喪失。啊，吾本來是要救他的，卻沒想到要累得他受此至毒、至苦、至冷、至熱、溢血、氣竭、喪心之折磨…。
蟻天感受得到：輕微的震動，自梵天抓著的衣服一角傳來。但，更劇烈的震動也同時由遠而近傳了過來。「梵天，解開吾之穴道吧！」
一直像在思考什麼似的梵天，彷彿不知追兵已接踵而至，聽到蟻天這句話卻突然動了起來。他撐著蟻天往月光照不到的荒草叢中走去…。
「喂，做什麼？」突然有種不祥的預兆讓蟻天的心懸空了一下。
梵天扶著蟻天端坐在地，自己則坐在蟻天對面，單手抵著蟻天胸口，另一手搭著蟻天右手運起氣來。「吾雖無力化解冥封七絕之毒，但至少不能讓汝死在吾面前！」
梵天的內力緩緩流注之時，蟻天只覺得身體不再那樣沈重了…真的是好舒服啊，但吾怎能接受？他用盡氣力震開梵天，「對不住，吾…呃…？」
梵天只是微微一笑，彷彿他早已料到蟻天必會有所推拒，略起身，封住蟻天未說出的藉口，真氣源源不絕的在密合的唇瓣中交流…。
梵天再點蟻天啞穴後，遠遠離開了草叢，逕自向崖邊走去。
「回來！汝回來呀！汝不願吾在汝眼前死去，吾又怎能讓汝就這樣離開？」蟻天闔上眼，彷彿不這樣做，自己體內的什麼東西就即將潰裂。
＊ ＊ ＊
「海殤君、海殤君！」
啊？海殤君一時恍若分不清過往與現下，抱住呼喚著自己的梵天，眼裡淚光瑩然。
遠遠地、遠遠地，看著梵天受了一掌又一掌…。
模糊地、心驚地，看著梵天抹去唇邊血跡又嘔出更多鮮紅液體…。
自責的、羞憤的，自己無能的守護。
難堪的、痛心的，自己再也不能與他相伴的恐懼。
「海殤君，」梵天宛若看穿對方的心思，輕聲言道：「吾現在還活著啊。」
海殤君聞言，奔騰的思緒，漸恢復自制，修長有力的手指輕輕順著梵天雙頰撫過，微佇在淺笑的朱唇，深入衣襟，停在起伏的胸膛。多美！多令人感動！生命的律動…「這是懲罰，罰汝那時竟想獨自一人走的遠遠、遠遠地…。」
江水倒影裡，有天好藍，有雲好空靈，雲在天的懷裡適意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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